正文 四、 韓琦被禦史打了一悶棍(2 / 3)

禦史台寫的是:

檢會《皇佑編敕》,常朝日,輪宰臣

一人押班。近據引讚官稱,宰臣更不

赴,竊慮此《編敕》儀製別有衝替,

伏乞明降指揮。

韓琦對吳奎說道:“宰相不押班,在仁宗朝就是,先把申狀壓下,別理禦史台。”

接替彭思永的新任禦史中丞名叫王陶,而王陶上任的第一件事,竟是找韓琦的麻煩,盡管語氣上還比較客氣,這不是捋虎須嗎?申狀問中書省,除皇佑編敕之外是否還有別的儀製,王陶是明知沒有別的儀製的,這一問其實是將中書省的軍,將韓琦的軍!禦史台是書麵的“申狀”,中書必定要做出批答。若沒有“別有衝替”,便是你韓琦錯了。今後押不押班先不說,你要在批答上承認錯了,也就是向我王中丞王大人老王我承認錯了!如果不呢?走著瞧!

王陶曾是韓琦的下屬,一向對韓琦十分恭謹,韓琦也甚器重王陶,王陶的禦史中丞便是韓琦舉薦的。在韓琦想來,禦史台的申狀不過是官樣文章,不必較真,再說,這申狀也頗不好回答。有這許多因素,韓琦便把禦史台的申狀擱置起來。王陶把申狀遞交中書後幾天,見中書沒有回應,又按同樣內容直接致書韓琦和曾公亮,韓琦和曾公亮依然壓下。這一來惹怒了王陶,上表彈奏韓琦和曾公亮不押常朝班,是“專姿跋扈,形同霍光、梁冀”。

韓琦是誰?別說滿朝大臣,便是後宮中的太皇太後和高太後,對他也得禮讓三分。但王陶參他的是“跋扈”,並且同霍光、梁冀相提並論!跋扈是什麼罪?不把皇帝放在眼裏!淩駕於皇帝之上!是滅族之罪!

猶如當頭一棍,把他打趴下了。韓琦上表待罪之後,心裏也頗忐忑:這是什麼事啊?是飛鳥盡,良弓藏?不是!是功高震主?不是!噢,是權重震主!他真不知趙頊這年輕皇帝會把他怎樣,賜自盡?滿門抄斬?趙頊的手詔送來了,是要他回中書視事,韓琦的一顆心才放回肚中。盡管趙頊並不追究,韓琦心知,他的宰相當到頭了——他哪還敢再回中書做宰相啊?他告了病,從此不上中書。

同樣被彈劾的曾公亮卻是滿心喜歡。曾公亮是王陶彈劾韓琦時捎帶上的,中書省諸事都是韓琦說了算,曾公亮不過是在文書上押字而已,趙頊曾經說曾公亮是“伴食”,意思是“陪著吃飯”。如此宰相,如何跋扈?韓琦不上中書,曾公亮的腰杆不覺挺直了幾分。

此時的趙頊也頗為為難,他並不想降罪韓琦,要韓琦回中書視事,但也不願罷黜王陶。趙頊為太子時,王陶曾做過太子詹事,趙頊畢竟還有點故人之情。而且王陶參韓琦,私心其實是為趙頊清除權臣。這一點,明眼人心中有數,卻又不可明說。為了緩和禦史台和中書省的矛盾,趙頊改授王陶為翰林學士,讓司馬光任禦史中丞。但中書省現在當家的參知政事吳奎隻令舍人院出司馬光授禦史中丞的告詞,卻獨不與王陶授翰林學士出告。於是趙頊以手詔直批送中書,要中書為王陶任翰林學士出告。這一來參知政事吳奎不高興了,他上表求退,說:“昔唐德宗疑大臣,信群小,斥陸贄而以裴延令等為腹心,天下稱為暗主。今王陶挾持舊恩,排抑端良,如韓琦、曾公亮不押班事,蓋以向來相承,非由二臣始廢。今若又行內批,除王陶為翰林學士,則是因其過惡,更獲美遷,天下待陛下為何如主哉!王陶不黜,陛下無以責內外大臣展布四體。”

這是什麼話?把我趙頊當什麼人了?我還是皇帝嗎?我我我我是昏君了嗎?我的手詔批送中書而中書抗著不辦,還說了這麼一車子帶稜帶角又帶剌的話,是欺我年輕才當皇帝嗎?趙頊心中十分不快,下詔罷黜吳奎,又召王陶進宮,把吳奎的奏本給王陶看了,王陶便上表劾吳奎附宰相、欺天下六大罪狀。王陶的下屬,侍禦史吳申、呂景上表要王陶留禦史台供職,劾吳奎有無君之心。

禦史台與中書省對擂,一連半月,吵個不休。中書省宰相韓琦和曾公亮固然不上班,參知政事吳奎可是死硬得很。而禦史台王陶有趙頊暗中支持,——確切的說是為趙頊立言,作為趙頊的手,打向中書——更不甘心居於下風。一個國家中兩個最重要的部門中書省和禦史台鬧得不可開交,如何還處理國事?如何還糾察百官?

此時趙頊也僵在其中。不管是對吳奎還是對王陶的處置,都會牽涉到韓琦身上。他固然不想加罪韓琦,又不願也不方便撤消罷黜吳奎的詔書,更不願處置王陶。原本是中書省和禦史台兩方,現在加上趙頊他成了三方糾纏在一起,誰也不肯後退一步,但此事又不可久拖不決。這時,韓維上表了。他說道:“宰相跋扈,王法當誅。王陶之言有理,宰相安得無罪?王陶之言沒有理,則不僅是要罷免台職。今為翰林學士,是遷官,不是降職。臣以為應廷對群臣,判明是非。”韓維所說,並沒有涉及具體的誰是誰非。但提出“廷對群臣”,對趙頊不無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