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 趙頊決定起用司馬光(1 / 3)

花開花落,治平四年的春天就在禦史台和中書省的對擂紛爭中流逝,而紛爭的內容和結果都不是趙頊所想要的。什麼“扒灰”、“跋扈”,都是汙蔑不實之詞,卻逼走了韓琦和歐陽修兩個剛正忠直之臣,趙頊想留也留不住。但是,當韓琦和歐陽修離朝之後,趙頊心理上忽然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尤其是韓琦,仿佛連他的影子也如同一個實體,有著一種無形的壓力。與他相對,連紫宸殿也顯得逼仄起來。這是一種感覺,它無處不在又看不見、摸不著,並且影響到他的思惟和自信。韓琦走了,宮殿也變得空曠了,趙頊又感到悵惘、若有所失。

韓琦一走,趙頊又貶黜了吳奎。對自己親批手詔居然置之不理,又出言無狀,趙頊實在不能容忍吳奎再在中書了。這一來,中書省兩名宰相兩名參知政事,走了一名宰相、兩名參知政事,隻剩下曾公亮一人。趙頊命翰林學士承旨張方平和知諫院趙抃任參知政事,原樞密副使呂公弼為樞密使,三司使韓絳和開封府知府邵亢為樞密副使。於是,便如走馬燈一般,兩府的官員又各歸其位。

這是趙頊登上帝位後的第一次洗牌,前朝大臣的離去,鞏固了他的權力和威信。但是這幾個月的皇帝當得也滿不是滋味,在朝堂之中,他仿佛沒有了自己的思想,或者說他的思想追隨著大臣的思想。全部的政事也隻是看著大臣互相攻訐的奏折,罷黜一批原本不想罷黜的大臣。至於差役法害農一事,即位之初下詔天下尋求善法,至今無一人有一句中肯之言。

還有一件事更使趙頊感到不解和悵惘:趙頊下詔令王安石赴闕,王安石沒有奉詔,仍然像夜空中的一輪明月,遠遠的,時有彩雲環繞,讓人仰視。

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是寶貴,人才也是。王安石如果是國士,果真有伊、呂之誌,一紙詔書是輕了點,當年劉備請出諸葛亮,不是要三顧茅廬嗎?說不定王安石真是身體不好呢?此時恰好江寧知府出缺,而江寧府不僅是大郡,府衙就在金陵城內原南唐的皇宮中。趙頊有心讓王安石出任江寧知府,又怕王安石再次不奉詔。他找來韓維商量,韓維說道:“王安石知道守正,不為利動,久病不朝,若授以大郡之任而即起視事,以君命圖自便,臣以為王安石必不肯為;如陛下初始踐祚而想見賢者,以圖天下之治,則誰不願效其忠、伸其道?如果不是病重,王安石必定奉詔。”韓維這話可有點繞了,拿現在的話說,王安石不是病重,必定奉詔。他奉旨不是為自己有好差使,而是為陛下你效其忠,伸其道!

趙頊下了第二道詔書,正如韓維所說,這次王安石沒有再辭。趙頊看到王安石的謝恩表後,又有點得意。他安坐在金裝朱漆龍床上,原本的仰視變成了俯瞰。王安石既然已經任職江寧府知府,趙頊再下詔命其進京,王安石便不會抗旨。

政事遷延,時光如流,已然到了“吳綾已暖越羅寒”的時節了。宮女美妃,越顯得體態玲瓏,偶露些玉臂粉頸,素以好讀書而不好色著稱的青年皇帝趙頊,也不免時作流連。然而宮中風光雖好,卻與庶民無關。河北春旱,流民擁入京師,自然便要賑濟,要安民,錢糧從何而來?國庫固然空虛,各州的常平倉裏也所剩無多。趙頊隻能下詔河北轉運使,要他約束州、縣,對災民倍加存恤。至於如何存恤,也就顧不了那麼多了。這一天,趙頊在崇政殿看了一會奏折,想到國用不足,日日撓心,便令內侍召韓絳入宮見駕。

韓絳是韓維的哥哥,新從三司使升任樞密院副使。三司包括鹽鐵司、度支司和戶部司,掌管天下財利。趙頊召見韓絳,顯而易見是要問賦稅收支,天下錢糧供應了。

樞密院在中書省以西,俗稱中書省為東府,樞密院為西府。韓絳隨著內侍,離開樞密院,從文德殿西側向北,經紫宸殿向西,過垂拱殿,再從升平樓和需雲殿中間向北,走不多遠便是崇政殿。崇政殿是趙頊日常閱讀奏折和接見大臣的地方,入內內侍省押班蘭元振正在殿前輪值,遠遠見韓絳過來,笑著招呼一聲:“韓大人好,韓大人見駕嗎?皇上在西偏殿,正等著你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