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六、司馬光冒著嚴寒巡視黃河(1 / 3)

讀王韶的《平戎策》是件愉快的事,讓王韶和李憲慢慢去謀那一方河山,這也不是急事,權且把它當作一個夢吧!這幾天趙頊心情很好,天也可人意,雖說是隆冬了,豔陽送暖,少了許多蕭殺之氣。趙頊登基之初,便著人給太皇太後建慶壽宮,給高太後建寶慈宮。現在兩宮已經落成,趙頊吩咐內侍給太皇太後和高太後搬了家,自己又陪著說了一陣子話。因見天氣晴好,便帶著入內內侍省副都知張茂則在後園走走。不覺走到杏岡附近,一時興起,便走了上去。

杏岡高不過百步,是用挖池取出的泥堆積起來的。岡前數十畝杏樹,現在隻是一片光禿禿的枝條,想像春暖花開,雲霞一片,該是何等的美景!山後卻有數千杆修竹,搖曳著暗淡的綠。岡頂一亭名叫“覽秀”,卻是用草苫的。趙頊在覽秀亭上遊目四顧:東南方稍遠一點,便是皇宮的正南門宣德門,再往南是人煙輻湊、冠蓋雲集、甲第星羅、比屋鱗次的汴梁城區,相國寺的資聖閣和稍遠一點的登雲樓矗立在一片華屋群中。(此時礬樓未建,開封以資聖閣和登雲樓為最高。)往西北看,老城的北三門——安遠、景龍、天波隱約可見。趙頊登高望遠,眼界一寬,於胸中生出了股豪氣,直想振衣長嘯。然而當他的目光轉向北方,一腔豪情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杏岡以北不遠,便是汴梁老城的城牆,北門封丘門突兀在一片民居之中。再往北已是郊外,村落星列,阡陌縱橫。再遠便是一條淡淡的地平線。而在地平線的北邊更遠的一點,有一條趙頊看不到但是感覺得到的黃河。它在不停的奔騰、喧囂、呤唱、怒吼。它哺育了中華民族,也常給中華民族以災難。就在今年七月,黃水自恩州烏欄堤溢出,怒水急浪又衝決了翼州棗強埽,恩、翼、深三州幾成澤國。趙頊著實有幾天沒睡好覺,先是降旨著人疏浚深州溢水,接著對河北囚犯減罪一等。國庫中是撥不出賑災錢糧了,又降空頭誥敕七十道付河北安撫司,賣官聚錢,再由祠部賣度牒佐急。這邊正忙著撫恤災民,黃水又從瀛州樂壽埽溢出。

盡管已經過去了幾個月,此刻趙頊站在杏岡之上,心裏仍然放不下災區的黎民百姓。眼見天寒地凍,有多少災民啼饑號寒?再說治河,趙頊曾下詔切責都水監拿出治河方略。不料從八月吵到十一月,都水監依然莫衷一是。都水監丞李立之提出築堤。三百六十七裏堤,需八萬三千人築一個月,每人每天按最少數三十文計,一天就得二百五十萬,一個月近八千萬。加上物料耗費,隻怕二億向上,折白銀三十餘萬兩。都水監丞宋昌和和內侍程昉的意見,在二股河上遊築約水壩,使河水入東流,再慢慢塞北流。或者開六塔河,使北水走東流入海,大約有三、五萬兩銀子就夠了。但立刻有人反對:北黃河是大宋和遼國的天然屏障,若引水入東流,北流便會幹涸,故北流塞不得。

趙頊拿不出銀子。確切的說,他拿不出治河的銀子。年底將近,給遼國的“歲賜”就要發運。三十萬兩銀子十萬匹絹啊!用這筆錢治河,綽綽有餘。

究竟是築堤還是開二股河築約水壩?大臣們拿不定主意,趙頊也拿不定主意。於是趙頊叫曾公亮去問王安石。曾公亮複旨,說王安石的意見是可以先著人去河堤看過再行定奪。

漸漸風起,並且越刮越勁。這風不是起於青萍之末,而是起於冰山之巔。既不是大王之雄風,也不是庶民之雌風。它,隻是攜帶著萬千蕭殺之氣的西北風。在它的淫威之下,絞殺了生機,於是萬木凋零,整個世界由鮮亮變得灰暗。趙頊因登高北望,想起了黃河又想起了水災,繼而想起了治河。於是吩咐張若水即刻便去傳旨,要司馬光崇政殿見駕。此時趙頊已沒有了遊興,他隨即走下杏岡,徑去崇政殿。

崇政殿的正殿擺放著金裝朱漆龍床和龍床後麵的河間雲水戲龍屏風,進入東偏殿的側門上已經掛了厚厚的綿門簾。西北風在殿頂嘯叫,又在殿門前徘徊。另分出的一股在綿門簾前窺視,趁著有人進出,便鑽了進去。偏殿裏沒有生火,或許是因為冷,趙頊沒有坐在交椅上。他踱了幾步便又停下,稍頃又踱了起來。他在思考,似乎又有點不安。他皺著眉頭,眉峰上聚如同打了個結。司馬光唱名進來,躬身行禮。趙頊伸出右手虛扶一扶,說了聲“免禮。”因離得近,趙頊見司馬光的鬢邊已雜了不少白發,心裏不禁暗暗歎息。趙頊說道:“今夏黃河災傷,河堤至今尚未修複,修治方略又莫衷一是,朕所以憂也。朕今著卿和內侍張茂則前往相度四州生堤,兼視六塔、二股河利害,以定修治大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