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六、王安石把宰相讓給了陳升之(3 / 3)

王安石躬身說道:“陛下德懋旁求,誌存遠舉,此輔臣之幸。臣有何德能?若論遠猷經國,直道事君,……”仿佛是為了使趙頊的思維有一個空間,自己的話便不顯得突兀,王安石略停了一停,才說道,“臣以為陳升之可當此任。”

王安石說這番話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自從富弼離京,中書宰相虛位,王安石便是眾人心中的當然人選,王安石自然便有所考慮,私下裏也曾和王雱一幹人商議過。他之所以讓相於陳升之,一來陳升之資曆比他高。當年在楊州和韓琦、王珪簪花飲酒時,王安石掛的是大理寺評事銜,而陳升之是大理寺丞,王安石的頂頭上司。二來兩人私交甚好,同在製置條例司,陳升之也有讚襄之功。再說,自己一升宰相,隻怕陳升之此生就不能入主中書了。王雱和蔡卞、呂嘉問、練亨甫四人,雖讚成王安石不忙拜相,但卻有另一層考慮。就當前而論,變法是第一要務。而要變法,製置三司條例司尤其要緊。王安石升宰相,由別人掌條例司固然不妥;如王安石繼續掌條例司,也不妥。條例司原本是陳升之為主,王安石為副,兩人同是正二品銜。王安石一升宰相,正二品升正一品,就不能再居陳升之之下而為副了。

趙頊聽王安石讓相位給陳升之,先是一愣,隨即笑道:“好!好!都說卿不貪名位,朕信之矣。本朝還沒有讓相之人,賢與不肖由此可知。朕依卿!”

王安石躬身一揖,說道:“陛下謬讚了,臣何以克當。陛下曾令條例司講論役法,革除差役法之弊,臣思之久矣,條例司擬以免役法代差役法,正在擬定條款。”

趙頊忙問:“何謂免役法?”

王安石答道:“凡民有兩丁者皆應服役,此為差役法。免去農民差役,雇遊手之人或願服役者應役,民分五等繳錢助役,此即為免役法,也稱助役法。所謂舉天下之役,人人用募;釋天下之農,歸於畎畝。恰可去差役法害農之弊。”

趙頊聽了,真是喜出望外。治平四年初他曾詔告天下,求可寬之法而不得,接著,韓絳和吳充相繼上書奏差役法害農,這差役法就成了趙頊的一塊心病。待王安石設條例司,便明旨責成條例司講論役法,革除舊法之弊。“用免役法代差役法!”趙頊一時高興得不知說什麼好,他走到王安石身前,想拍拍王安石的肩膀,又覺得不適合。隨口誇道:“具懿文宏識而能共朕福天下者,安石也!”

王安石忙躬身說道:“臣誠惶誠恐。臣雖欲翊堯戴舜,自愧蠢陋褊迫,常生屍位之歎,深辜聖望,不降罪已為萬幸。”

與王安石的對話,使趙頊暫時忘卻了因“歲賜”而生出的不快,他兩眼放光,精神興奮,仿佛他正在解開捆在農民身上的鎖鏈,耳際也仿佛聽到了山呼海嘯般的萬歲的呼聲。他仰臉向天,透過疏落的竹梢,可以看到明淨的天空,太陽也正亭亭立於竹梢的頂上。“天無私複,地無私載,日月無私照,君也應無私!”他想。他的手下意識的在竹杆上一拍,一陣簌簌之聲,滯留在竹梢上的枯葉紛紛飄落。這一拍也使他看到了手中拿著的一本書。他問王安石:“王雱是卿之子嗎?”

王安石答道:“正是臣子。”

趙頊又問:“朕記得他是治平四年進士,今在何處為官?”

王安石說道:“臣忝位執政,臣子不便出仕。”

趙頊揚了揚手中的書說道:“朕讀老子訓傳,其文章器識皆甚可觀。盛世無遺才,我朝固不能稱盛世,朕尚知用人之要。執政之子雖不可預事,但經筵可處,候旨聽用吧。”

王安石連忙躬身說道:“臣謝恩。”

趙頊緩緩的走了幾步,忽又問王安石:“有兩月不開經筵了吧?以卿之見,何人可上經筵講經?”

王安石隨在趙頊身後亦步亦趨,見趙頊問,答道:“以臣愚見,呂惠卿學問經術皆可,可上經筵講經。”

趙頊說道:“朕見呂惠卿果然精明過人,如你所說,叫呂惠卿上經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