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十五、張商英走進崇政殿,趙頊隻覺眼前一亮(1 / 3)

張商英是章惇向王安石舉薦、王安石又向趙頊舉薦的。當張商英走進崇政殿時,趙頊覺隻得眼前一亮,隨即心裏暗暗誇讚:好一個人物!趙頊本是勤政好學的皇帝,他召見問政的官員多矣,所見之人有沉穩練達應對裕如的,也有緊張急迫言不成句的,有老成的也有張揚的,有英俊的也有粗豪的,卻隻有張商英一人,當得上風流儒雅四字。一襲半新不舊的公服,穿在身上竟有飄飄然之氣慨。

待張商英行禮之後,趙頊笑道:“朕觀卿一書生耳!當年轉運使張詵征討渝州叛夷,梁承秀和李光吉先後軫滅,獨王袞負隅,卿以通川縣主薄之身,一人翩然而入賊巢,說降王袞,有所恃乎?”

張商英說道:“陛下初即位,勵精圖治,朝政一新,天下人皆拭目,此即臣所恃也!”

趙頊又笑道:“願聞其詳。”

張商英說道:“蠻夷亦人,當知趨吉避凶。陛下行清明之政,求富民之策,亦夷人之福祉,況張詵率大軍於後,故臣敢以區區之身履不測之地,對王袞諭以禍福,告以進退。王袞非降臣也,亦非降張詵也,是降陛下也!”

大臣入對,說皇上聖明,皇上燭照萬裏,這是套話,也是趙頊聽慣了的,但都沒有張商英的話聽得入耳,聽得心裏舒坦。他問道:“卿入虎狼之巢,豈無凶險?”

張商英說道:“雖有凶險,托陛下洪福,臣自然化險為夷。”

說降王袞,是張商英仕途中的得意之筆,也因此從通川縣主薄升為南川縣令。渝州“叛夷”其實是渝州南部山區的一支少數民族,為了擺脫漢族官吏的羈絆和政府發生的衝突。梁承秀和李光吉在這部落中最為強橫,他們約了王袞,帶人衝進州衙殺了知州,又在渝州城裏掄了幾家店鋪,事情便鬧大了。轉運使張詵得信後帶兵來剿,梁承秀和李光吉所帶的烏合之眾自然擋不住張詵的大軍,不幾天,梁承秀和李光吉相繼被殺,王袞不敢與張詵正麵交鋒,帶著數百人鼠竄深山。進山清剿固然不易,也不能把一個部落趕盡殺絕,況且首惡已死,對餘眾也宜網開一麵。於是張商英向張詵請命,入山說降王袞。

是日,張商英身穿白綢闌衫,戴一頂學士巾,騎著毛驢悠然進山。張商英年紀不過二十餘,人又長得俊俏風流,很難把他和鐵血刀兵聯係起來,找個人問個路的也不易啟人懷疑。

此時的王袞住在山洞裏,這洞有幾間屋大,疊石為凳,洞口用幾塊石頭支著一個鐵鍋,沒有蓋鍋蓋,鍋裏尚有吃剩的食物,烏黑的飯不像飯,稀飯不像稀飯,可見亡命的日子並不好過。張商英舉步進洞,嘴裏說道:“危崖巉岩,密林深澗,端的清雅幽深,可惜本是賞景之處,並非居家之所。”

王袞正坐在一塊石凳上低頭沉思,聞聲抬起頭來。張商英見他四十多歲年紀,樣子並不顯凶悍蠻勇,青布纏頭,一身短衫褲,紮縛得倒也精幹。張商英問道:“你便是王袞了?”

王袞站了起來,兩眼瞪著張商英說道:“不錯,我正是王袞,你是何人?”

張商英說道:“本官通川縣主薄張商英,在張詵麾下參讚軍事。”

張商英進洞時身後跟著十幾個大漢,張商英話音剛落,便紛紛拔出刀劍圍了上來,王袞一聲斷喝:“既是漢官,給我拿下,拉出去砍了!”接著便有兩把刀架在了張商英的脖子上。

張商英喝道:“且慢!”轉而問王袞,“不問問我為什麼來找你嗎?”

王袞擺了擺手,說道:“諒你也逃不上天去!”

拿張商英的兩人撤去了刀,張商英“嘩”的抖開折扇,悠悠然扇了兩扇,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王袞瞪大兩眼打量著張商英,說道:“我看你書生一個,膽子倒大,漢官中竟有此等人!找我何事?”

張商英說道:“若問我為何找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王袞說道:“有這麼羅嗦的?也罷,你問吧!”

張商英說道:“你們能對抗得了官軍嗎?”

王袞說道:“對抗不了,一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