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十六、新法利民擾民,王安石決定赴州、縣察訪(1 / 3)

兩府大臣齊到新屋候駕,都是輕裝簡從,並未用儀仗旗牌,王安石照例是由張世英跟隨侍候。趙頊雖說乘的便輦,護衛侍候的也有好幾百人,行走之時,必先淨街,閑雜人等一律回避。進出兩府大臣新居的通道本來甚大,到晨暉門向西便是畢直一條天街。趙頊坐在便輦上,王安石在一旁策馬而行,君臣倆邊走邊談。此時太陽已經下山,晚霞如火,燒紅了半天。天已不那麼熱得烤人了,晚風習習迎麵吹來,使人感到舒適,也感到了秋的韻味,這是一種淡淡的悠然和曠達,是在一愣怔間感到的,——時序的推移是在不知不覺中進行的。趙頊坐在便輦上,心情豁朗愉快。給兩府大臣賜房,望著眾大臣俯身謝恩,他又有點得意。他喜歡和王安石從容議政,便是閑聊也與眾不同。王安石之才果然非他人能比,他要言不繁,切中肯綮。

趙頊“哈”的笑了一聲,說道:“朕聞張商英乃一文弱書生,如何敢去虎狼之窩,招降王袞?召見問之,方信其實。”

王安石說道:“武者執戈,於百萬軍中往來衝殺,當者披靡,勇也!文人興三寸不爛之舌,置身於不測之地而不辱使命,亦勇也!有膽略如張商英者,少矣!不知張商英應對可稱旨?”

趙頊說道:“以朕觀之,張商英才、識皆可,不在呂惠卿、曾布以下。”說到這裏,趙頊麵向王安石問道,“張商英當以何官為宜?”

王安石說道:“張商英原為南川縣令,從八品銜,臣以為可除光祿寺丞、加太子中允、權監察禦史裏行,正八品銜,陛下以為當否?”

趙頊說道:“如此甚好。”

稍停一會,趙頊說道:“以朕觀之,呂惠卿要強過曾布。”

王安石說道:“陛下聖鑒不差,呂惠卿的才幹是在曾布之上。”

趙頊問道:“曾布事多,中書總檢正可否由曾孝寬代?”

王安石說道:“曾孝寬失之過弱,不便任總檢正,曾布固然事多,尚能應付,可待呂惠卿回朝後再說。”

趙頊說道:“卿說的也是。趙子幾比曾孝寬強,對此種人要善於駕馭。”

王安石說道:“陛下所見極是,不強不足以成事。”

車輦轔轔,馬蹄得得,君臣倆有問有答,說說笑笑,行走在天街上。不覺已到左承天祥符門,宣德門也已在望中。他們此刻的思維沒有任何羈絆,因此便沒有任何固定的話題。趙頊喜歡召見官員議政,對一些官員的特點和辦事能力了如指掌,但此時偶然提及趙子幾,對王安石的潛意識起了某各提示作用,王安石不會從條款上懷疑青苗、免役、保甲諸法,那真是議而又議、改而又改,並且經過試行的。但施行倒底如何?有沒有還不起青苗錢的貧戶?背後又有多少悲慘的境遇?想到這裏,忽然心裏一動:我何不親到實地走一走,看一看?司農寺曾布和鄧綰兩人掌天下新法已駕輕就熟,參知政事馮京和王珪也不會製肘,國子監、太學的改製已經就緒,市易法固然尚在製定條款、相度利害,即便晚兩個月推出也未始不可。王安石想到這裏,對趙頊說道:“陛下,臣意欲親下州、縣察訪常平新法,體量官員違慢,采擇能吏,隨才薦舉,不知陛下以為當否?”

趙頊眼睛一亮,說道:“好啊!”隨即又問,“朝中諸事,都要由卿而決,卿如何走得開?”

王安石說道:“常平新法,有曾布和鄧綰兩人,料也無妨。日常政務,馮京和王珪也能料理,若有大事,陛下可頒旨給臣,或由中書急告,決無妨害。”

趙頊說道:“宰相離朝,此乃大事,明天在紫宸殿詳議。不過,總得遷居以後走吧?”

王安石說道:“陛下說得是。”

趙頊歎息一聲,說道:“朕也好想出去走一走啊!”趙頊的話說得不高,有點像自言自語,語調中透出對於走出宮城牢籠的不勝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