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一五,呂升卿改了王安石寫的經義,王安石很是不爽(2 / 3)

一晃五年過去了,眼見著同為檢正官的沈括、李承之竄上去了,即便是曾孝寬、趙子幾輩也都做了一路察訪使,成了方麵大員,李定卻還在原地打轉。他仕途蹭蹬,不得擢升,雖不免怨尤,卻也怪不得別人。誰叫他連自己的生母是誰也沒有弄清呢!

李定出於王安石門下,檢正官又是宰相的下屬,關係算得上親厚,但置身於紅紫隊伍中,李定不免自慚形穢,因此王安石府上並不常來。今天進府,是說經義局的事。

修經義一事,雖早在熙寧初實行貢舉改革時,王安石便有此設想,因政務繁忙,遲遲沒有動手。反倒是趙頊提出在國子監設經義局修經義,並由王安石親自提舉,呂惠卿為副。這樣一來,修經義便是奉旨的了。趙頊是要天下“一道德”,拿現在的話說是統一思想。新修經義便要作為國子監、太學和各州、縣學校的統一教材。天下從此以新經義為本,作為科舉取士的內容和標準,因此,新經義與其說是王安石學術上的一家之言,不如說是一種新思想的闡述。新經義是要欽定的,王安石的思想實際上便是趙頊的思想。王安石辭相回金陵後,經義局事便由呂惠卿負全責了,而此時實際上已經定稿了,隻是還沒有付梓。現在準備出刻本了,呂升卿趁王安石在金陵之際,曾刪改過王安石和王雱撰寫的詩義,李定此來,便是向王安石告知此事。

走進客廳,李定向王安石躬身行禮,竟有點不大自在。李定,還有章惇,和鄧綰一樣,在王安石離京去金陵之後,便投靠了呂惠卿。從繼行新法來說,王安石走後依附呂惠卿本也無可厚非,但如鄧綰在鄭俠案中如此對待對王安國,就有點過分了。

王安石見李定行禮,也還了一揖。笑道:“是資深啊,坐,坐下說話。”又吩咐,“來人,給資深上茶。”

李定躬身謝過,坐下後說道:“定疏於問安,請大人恕罪。定也不才,行止欠妥,有負大人訓誨,不勝愧悔。”

聽李定說這話,王安石有點摸不著頭腦,問道:“資深何出此言?”

李定說道:“諸州教授赴國子監試,呂惠卿的妻弟方通詞藝平常,呂升卿曾到定宅,要定取為上等。定與之教授,是誤朝庭。請大人責定不職之罪。”

這是呂升卿找李定開後門,李定沒有堅持原則。王安石“噢”了一聲,兩眼望著李定,仿佛望著一個陌生人。李定何至於此?何至於沒有節?他有點不解。沒等王安石說話,李定又說,“大理寺錯斷命案,其實是方希益所為,與朱溫其無關。方希益是呂惠卿的妻弟,曾挾惠卿之勢令同僚為之作證,李昭遠不肯作證,反遭辱罵。此事知者甚多,隻是懼惠卿之勢不敢說。”

王安石又“噢”了一聲,若有所感。李定和鄧綰一樣,今天是來向他王安石發呂惠卿之私,不覺說道:“此等事陸佃、蔡卞不屑為也。”

王安石的話說得有點含糊,既是說陸佃、蔡卞不肯為私壞法,也有不發人之私之意。既然知道呂惠卿或呂升卿有私,可以上表參劾,何必來告訴我王安石?大理寺錯判命案的事還小嗎?別人懼呂惠卿之勢,你也懼嗎?當然,王安石這些話並沒有說出口,還隻是一種想法。李定沒有聽出王安石的話意,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接著說道:“大人暫回金陵之時,升卿曾對大人和元擇所撰詩義妄加刪改。經義是大人奉旨編修,又親為提舉,升卿其實不學無術,此舉是亦過於狂妄,便是定也看不過去。”

李定的話是徐徐說出的,語聲可以說得上是輕柔,但王安石聽來,仿佛被重錘擊中,不覺一怔,臉上的微笑消失了,春風化雨代之以嚴霜寒冰。

王安石心中無私,這也是趙頊對他的評價。當年章辟光上章言岐王年長應搬出宮去,高太後要以離間天家骨肉之罪斬章辟光,王安石上章言章辟光無罪,被禦史中丞呂誨說是朋奸附下,王安石其實並沒有用章辟光。韓琦、歐陽修反對青苗法,王安石並沒有當作個人恩怨,一樣按製轉官加恩,又給歐陽修寫祭文,滿紙肺腑之言感人至深。即便是弟弟王安國被放歸田園不久又客死旅途之中,王安石固然傷心,卻並沒有歸罪於呂惠卿和鄧綰,重掌朝政之後也並沒有報複之意。王安石氣量可謂大矣,但當他聽李定說起呂升卿刪改了他撰寫的詩義,心裏的驚愕、不快、以至惱怒卻是一波一波的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