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二九、蘇軾夜宿燕子樓,夢中見到了關盼盼(2 / 3)

讀過白居易的詩,蘇軾轉身讀關盼盼的詩。題燕子樓三首,和白居易一首。其實是三首和詩,一首答詩。寫的是:

樓上殘燈伴曉霜,獨眠人起合歡床。

相思一夜知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長。

北邙鬆柏鎖愁煙,燕子樓中思悄然。

自埋劍履歌塵散,紅袖香消已十年。

適看鴻雁嶽陽回,又睹玄禽逼社來。

瑤瑟玉簫無意緒,任從蛛網任從灰。

答詩寫的是:

自守空樓斂恨眉,形同春後牡丹枝。

舍人不會人深意,訝道泉台不去隨。

關盼盼前三首詩是步白居易原韻奉和,寫自己一洗鉛華,獨守空樓的狀景,讀了令人興歎。第四首是回答白居易的責問。“舍人”指的是白居易,這兩句的意思是:“你對我不從張愔而死感到吃驚、並且以此來責備我嗎?是你不知道我的深意!”說關盼盼讀了白居易的詩後自殺,這話是可信的。

蘇軾讀過之後,心裏總覺很不是味。或許文人都是如此,讀了此詩,對既是妓女又是才女的關盼盼充滿了同情。蘇軾並沒有對關盼盼的詩加以評說。和詩寫得如此,已可與白居易的原詩比美,說不上好,也不能說差。如果把和詩和答詩作為關盼盼的人生遭際,那麼佳人如此,情何以堪?見蘇軾沉吟不語,張子玉忍不住說道:“請教蘇大人,白居易的兩個侍妾不知能不能寫出如此詩來?白居易死後,這兩個侍妾是否也‘從死’了?”

張子玉這是在給關盼盼打抱不平。蘇軾一笑說道:“白公素、蠻二妾是否從死,未見於史,不便妄測。以軾之見,又何必從死?”

張文伯對張子玉笑道:“關盼盼是你什麼人,如此為她不值?白居易的侍妾礙著你什麼了,要叫她們從死?”

張子玉爭道:“白居易既能責人,必先能正己,是以有此一問。”

蘇軾也笑道:“以本官之見,關盼盼即便改嫁,又有何妨?燕子樓既為盼盼幽居之處,白公之詩高掛在此,盼盼何以為情?張兄,可摘下此詩。”

張文伯說道:“大人所見甚是,此詩果然應該取下。”說完,就板壁上取下了,擱在樓梯口,一會再命人拿走。又說道,“蘇大人仁心見識,不可蠡測,有州牧如此,千裏福也。”

張文伯拍了兩句馬屁,伸手一讓,請蘇軾進關盼盼臥室。蘇軾隻站在門口往裏看了一眼,見床、帳、枕、衾鋪設整齊,靠穸放著一張梳妝台,台上文鏡錦盒一應俱全,知是張文伯已著人收拾過,他沒有進去,隻說道:“既是盼盼眠玉之處,不必唐突佳人了。”

蘇軾是性情中人,讀了白居易和關盼盼的詩後,思緒十分蕪雜,此時最宜飲酒。張文伯和張子玉來過多次,雖說是一顧一歎息,也深知蘇軾此時的心情。張文伯說道:“舍下備得有好酒,就請蘇大人下樓。”

這一頓酒直喝到夜色沉沉,明月東升。蘇軾已經大醉,不能再回州衙,張文伯就讓蘇軾睡在燕子樓西室。自己和張子玉睡在離燕子樓不遠的一所宅中。

蘇軾因多喝了點酒,身體也有點困乏,竟是一覺沉沉睡去。睡夢之中,忽然聽到有人喚他,睜眼一看,卻是一女婢站在床前,嘴裏輕輕呼道:“先生請起,我家夫人有請先生。”

蘇軾問道:“你家夫人是誰?”

女婢說道:“先生隻管隨婢子前去,到時便知。”

蘇軾隨著這名女婢走不多遠,到了一個去處,女婢略蹲了個禮說道:“先生請進,我家夫人專等先生。”

蘇軾舉步進去,早有一麗人蓮步姍姍迎了前來。向蘇軾福了一福,說道:“戝妾關盼盼見過先生。”

蘇軾還了一禮,說道:“不敢當得夫人之禮。久聞夫人幽居此間,不知喚軾前來有何見教?”

關盼盼說道:“先生請坐。先生玉趾光降,戝妾自當稍盡地主之誼。”

兩人分賓主坐下,女婢奉茶。蘇軾略一側目,見關盼盼固是嚴妝相見,卻也生得清華明豔,竟無一毫塵俗之氣。蘇軾正打量時,關盼盼說道:“日間多承先生為戝妾執言,戝妾在此謝過。”

說完又向蘇軾福了一禮。蘇軾拱手還禮,說道:“軾據理而言耳,唐突之處,夫人見諒。”

關盼盼輕歎一聲,說道:“樂天先生為校書郎時,也曾浪跡徐州,夫君盛宴款待,因命戝妾佐歡。樂天曾有‘醉嬌勝不得,風嫋牡丹花’之句以贈戝妾。夫君既歿歸洛,戝妾未敢相從。戝妾非不能死,恐夫君有從死之妾,有玷清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