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三五、王安禮入宮解救蘇軾(2 / 3)

梁成進牢收拾時,蘇軾已頹坐牢中。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已到了盡頭,禦史隨時可以到獄中來宣布給他處以死刑。他感到了絕望,並於絕望中想起了弟弟子由,想起了老妻和兒子。他覺得對不起弟弟子由和老妻兒子,並想對他們說幾句話。請獄卒梁成給他弄來了紙、筆,磨得墨濃,提筆寫道:

予以事係禦史台獄,府吏稍見侵,自度不能堪,死

獄中,不得一別子由,故作詩授獄卒梁成,以遺子由。

蘇軾先寫了序,也就是作此詩的緣由,接著揮筆寫道:

柏台霜氣夜淒淒,風動琅璫月向低。

夢繞雲山心似鹿,魂飛湯火命如雞。

額中犀角真吾子,身後牛衣愧老妻。

他日神遊定何所,桐鄉應在浙江西。

聖主如天萬物春,小臣愚暗自亡身。

百年未了須還債,十口無家更累人。

是處青山可藏骨,他時夜雨獨傷神。

與君世世為兄弟,更結來生未了因。

這是兩首七律,此時的蘇軾,真有撕心裂肺之痛。是夜,梁成照例給蘇軾端來熱水,侍候蘇軾洗腳,蘇軾便請梁成把這兩首詩連送給蘇轍。蘇軾入獄,蘇轍已來汴梁,和蘇邁同住一起。當蘇轍看到蘇軾的詩時,禁不住伏案痛哭。梁成雖隻是個獄卒,也還有點見識,蘇軾的詩肯定會流傳出去,自己私自夾帶出獄,難逃幹係。於是叫蘇轍抄了,自己拿了蘇軾的原詩送給典獄長,明說是蘇軾所寫。典獄長立時便把此詩送交禦史中丞李定。當天,此詩便傳到了趙頊手裏。

趙頊讀罷蘇軾的詩,不覺歎息不已。應該說蘇軾的詩中沒有怨艾之意,說“魂飛湯火命如雞”,也隻是說生死未卜,不免命喪獄中。人處囹圄,何異雞之在庖廚?作如是想,或寫之於詩中,也是常情。何況詩中明說“聖主如天萬物春,小臣愚暗自亡身”,把一切歸咎於自己?對兒子和老妻的牽掛、與蘇轍的兄弟情深,原世世為兄弟,趙頊看了,能不感動?

“如何處置蘇軾?”他問自己。

趙頊正當獨自嗟歎思考之時,內侍報說王安禮入宮見駕,趙頊說了聲“宣”,又補充了一句:“王安禮崇政殿候駕。”

王安禮的官職是直舍人院,算得上是皇帝近臣。王安禮在進宣德門時恰遇禦史中丞李定。

常人遇見李定早就回避了,王安禮卻一直走到李定麵前,問道:“蘇軾可安好?”

李定聽了一愣,說道:“蘇軾與金陵丞相論事不合,公幸勿營解,人將以為黨。”

金陵臣相便是王安石,王安禮是王安石的弟弟,而李定又出自王安石門下。是以王安禮敢問別人所不敢問。也是。能作如是問的,遍覽滿朝文武,也隻王安禮一人而已。李定之言,有兩重意思。一是蘇軾與你哥哥不和,你不要營解蘇軾。二是你若營解蘇軾,人將以為你是蘇軾的朋黨。王安禮問道:“我哥哥安石營解蘇軾,也為蘇軾之黨?*曾聞令郎路經徐州,蘇軾曾供之以酒饌,令郎也為蘇軾之黨?”

李定說道:“王大人何出此言?丞相安能營解蘇軾?我兒再不成器,如何能為蘇軾之黨?”

李定稱王安禮為王大人,是因話不投機,有意把兩人的關係拉遠。王安禮說道:“中丞既曾從我哥所學,如何不知我哥脾性?我哥胸懷磊落,素無私怨,如何不能營解蘇軾?我便營解蘇軾,你怎知不是奉我哥之命?”說到這裏,王安禮衣袖一摔,說道,“少陪,本官進宮去了!”

王安禮明言進宮營救蘇軾,李定氣得幹瞪眼,卻也無法。他衝著王安禮的背影說道:“敢與本中丞言語相侵,你王安禮是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