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重逢(2 / 2)

到搬完第十五袋大米,凝如的肩膀已經被粗厚的麻袋磨破了皮。難受至極的她,找了個僻靜無人的地方,小心地躲在裏麵,將肩膀上的衣服輕輕褪下,然後疊好身上的帕子,小心地墊了上去。

肌膚的疼痛讓凝如覺得眩暈,她隻得靠著幹草垛,維持原有的姿勢再休息一會兒。

可好死不死,凝如還沒緩過神來,幾個從角落裏解手出來的隋軍逃兵,竟一眼看到了凝如的香肩和若隱若現的胸前溝壑。

長久的饑渴讓這幾人的獸性一瞬間被激發,才穿上褲子的小哥們,迫不及待地想把礙事的衣裳再次除掉。

凝如覺察形勢不妙,趕忙把衣服拉上。可如同暴露的兔子一般,虛弱的凝如在幾隻惡狼的麵前,絲毫沒有還擊和躲藏的可能。

不一會兒,幾隻豺狼已經將凝如徑直放倒在地,不規矩的手,更是開始在凝如雪白的肌膚上揉捏。

凝如隻覺羞辱至極,又害怕至極,但她唯一能做的,隻是護住底衣的防線和拚命的呼喊。

此時,眾將都在為開拔做準備,誰還有時間來糧倉轉悠?凝如驚恐之餘,不免絕望。

可是,就在她覺得在劫難逃的時候,撕扯得最用力的男子竟被突如其來的一拳打飛。緊接著,身旁那幾人也被打得鼻青臉腫、落花流水。

凝如來不及看清楚救自己的人是誰,身上已經被一件黑色的披風嚴嚴實實地裹住。

衣服上熟悉的氣味傳到鼻腔時,凝如一下回過神來:身旁這個摟著自己疾聲怒吼的男子,不是淮占郴卻是哪個?

“敢動她?信不信本帥當場要了你們的狗命?!”

凝如有些不可思議,生怕聽錯似地看向淮占郴。然而,這個男人接下來的話卻像刀子一般,深深刺進凝如的心髒,讓她疼得隻哆嗦。

“怎麼?想男人了?連逃兵你都要?”

凝如隻覺一口老血梗在喉嚨,吞咽之間,甜腥的氣息早已溢滿唇舌。

身上的披風裹著周身的溫度,讓凝如的四肢不再冰冷,但奇怪的是,她的心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涼。便是她被淮占郴抱進主帥的營帳,又放在火爐的旁邊,心裏那層冰霜也絲毫沒有消融的跡象。

紅豔的火爐旁,火光照耀著凝如右手腕上那道猙獰的傷痕,甚至連她額頭上一向被劉海遮蓋的傷痕,也因為方才的撕扯暴露出來,直直陷在火光裏,看上去獰惡可怖,像是爬蟲在蠕動,又像鬼魅在囂張。

淮占郴本還冷著一張臉,但兩道傷痕同時映入眼簾時,他的心還是不由得顫了顫。

往事翻湧而上,淮占郴想起這兩道傷痕出現時的種種情景。

他知道,這些傷痕是凝如為他留下的,傷痕上的每一道紋理都記錄著她曾經對他的好。

可是,時過境遷,誰又能想到,曾經的誓言竟蕩然無存了。

他在心裏默默歎了一口氣,起身離開營帳,徑直往張大夫的營房討創傷藥去了。

張大夫很實誠,見主帥有需要,立刻將手邊的三瓶藥膏悉數給了淮占郴。

隻是,當他詢問淮占郴“要這藥有何用?”時,淮占郴卻一句也答不上來。

他想起方才蓋披風時,自己瞥見了凝如肩膀上的傷口。

可拿這一條當理由,合適嗎?像話嗎?

他苦笑一聲,轉頭離開張大夫的營房,徑直將三瓶藥放在凝如跟前。才碰到凝如疑惑的眼神,淮占郴突然為自己的行為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釋。

“不要以為這是憐香惜玉,本帥這麼做,不過因為:你不配再為本帥留下傷痕罷了。”

凝如定定看著淮占郴,心裏不禁泛了酸。眼睛已然模糊,凝如腦子裏唯一還記得的,來自淮占郴的關切,似乎隻存在於那個風雪交加的夜晚。

淮占郴原以為,拋出這番話,心情定會舒暢。可沒想到,才說完,他的心竟比方才看見凝如受傷時更加抽疼。

他討厭這種感覺,覺得自己身為主帥不該如此心軟。所以,等不及凝如回答,他便將主帥營房裏的鎧甲拿走,徑直往胡元那處走去,隻留凝如一人在此過夜。

胡元的營帳本就不大,還住著小五、黎平這些人。但主帥親臨下榻,副將哪裏敢驅趕主帥。

就這樣,四個男人在冰冷的營房裏,擠在一張木板上打起了呼嚕。

那一夜,淮占郴睡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安穩,連每夜必然出現的血流成河的婚禮,也蕩然無存,仿佛從來不曾發生過一樣。

看著主帥第二日神采奕奕,身為副將的胡元自然為他高興。

隻是,胡元無論如何也不會告訴淮占郴:那天夜裏,比小五和黎平的呼嚕聲更讓他難以入睡的,其實是主帥的夢話。

而他更不會告訴淮占郴的是:這些夢話裏,反反複複被提到的,其實隻有一句,那便是——

“凝兒,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