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戲?何解?”一路上蕭練都拉著陶弘景讓他解釋清楚。
“那名尋子的婦人,並不是什麼鬼母....”陶弘景淡淡地說道,“什麼僧道入山、被妖怪所害,也都是那家女主人編出的鬼話。”
“可...可是....”蕭練臉上仍是疑惑不解,“可那名婦人若不是妖怪,怎麼行事又如此詭異?麵目如此可怖?….”
“可怖嗎?我想,倒不如說是可憐…”陶弘景的話音忽而變得幽寂起來,“會變成這個樣子,或許是因為痛苦吧。”
“痛苦?什麼痛苦?”
“對於一個母親來說,最痛苦的事又能是什麼呢?”
蕭練還未開口,陶弘景就斜指遠方:“你聽…..”
“我的孩子丟了!我的孩子丟了!!”
和那一夜一模一樣的聲音,一個聲音清明、但卻蓬頭垢麵的女人一步步地走近他們二人。
蕭練心中咯吱一驚,不由得抽出長虹劍、緊緊握在自己胸前,做好了應戰的準備。
而陶弘景卻以自己的衣袖把蕭練手中的劍柄給按下去了:“別急,我有準備。”
陶弘景走上前去,來到那婦人麵前,仍是如上次那般問道:“那麼,是在哪裏走丟的呢?”
得到的依舊是和那天夜裏一模一樣的回答:“就在剛才,酉時三刻,我帶著我家小子去采果子回來吃,一眨眼的功夫,他就不知跑出去了…孩兒他爹又不在家,就我一個人滿山遍野地找。”
蕭練與陶弘景相望一眼,俱是疑惑萬分:她之前明明說是昨日走丟的,怎麼又成了今日走丟的?況且現在才剛到午時,距離酉時還有三四個時辰,她怎麼說是剛才?”
陶弘景用折扇掩嘴,竊竊道:“此人恐怕是得了百合病,已經記憶不清了。”
“百合病?”
“正是,所謂百合病,多起於傷寒大病之後、或是突遭大慟之時。患者輕則精神恍惚、重則心智失常,你看她的表現,已經是什麼都不記得、記憶永遠停留在喪子的那一天.....看來已經是病入膏肓了。”
女人沒去理會陶蕭二人,仍是在原地自言自語:“我的孩子丟了!我的孩子丟了!”
蕭練看著那女人瘋癲的樣子,心中生起了幾分同情,不由得歎道:“看來她是經曆了喪子之痛,一直接受不了這個現實,故而編出孩子失蹤的謊話來麻痹自己、自我欺騙。長久下去,便神智不清了。弘景,你可有良方解藥?”
“這個不難,心病還需心藥醫。”
“心藥是….?”
“心藥自然是她的孩子了。”
“你有辦法找到他孩子啦?”蕭練言語之中有些欣喜。
“活人找不到,死人可以找到。”
蕭練聽後,頓時悚然不已:“死人?難道是要用什麼法術來招引亡魂?”
“是的,招魂術...我需要你幫我取一點血來,那女人的血。”陶弘景說罷,便揚了揚袍袖、似是準備作法。
蕭練點了點頭,而後走近那婦人身前,低頭說道:“我們可以幫你找到孩子,不過需要借你身上一樣東西。”
女人一聽蕭練可以幫自己找到孩子,頓時便跪倒在地,誠惶誠恐地說著:“隻要你們能幫我找到孩子,別說是一件東西了!就是小女這條賤命,也任君處置。”
“嗯,那就好。”蕭練話音未畢,長虹劍就已橫在了半空,鮮血汨汨地順著劍刃滑落。
而那名女人,身上竟連傷口都不現一處,隻在指尖之處,才感到微微的刺痛。
“多有得罪!”蕭練朝女人抱拳,順手便將帶血的長劍一扔,擲給陶弘景。
陶弘景接過長虹劍來,手腕扭動,劍刃回轉,直直地就向著自己刺了過來。
“他這是要做什麼?”蕭練驚得大步向前,想要阻止陶弘景自刎。哪知陶弘景速度也是不遑多讓,隨手甩了一道劍花,衣服左袖已經被劍刃撕裂。
“你瘋了?!”蕭練看著陶弘景隻剩半截的衣袖,以及暴露在外白玉般的一段手臂,驚得說不出話來。
“我是在做招魂幡。”陶弘景捏著被劃開的白錦,邪惡地笑了笑,“你慌慌張張的,是在擔心什麼?”
“你就不能提前說一聲麼?我還以為你想不開要找死。”蕭練雙手抱在胸前,氣憤不止。
“我死了,你怕是走不出這座山咯。”陶弘景笑了笑,而後又斬斷了一截樹枝,將白錦係在了樹枝之上。
往上微微一揚,而後又單手持著長虹劍,將那婦人的鮮血聚集在劍尖一點,以劍謂筆、以血為墨,在白錦之上寫下了一串符文。
“沒有道壇、沒有祭品,這樣也行?”蕭練瞠目結舌。
“有何不可?庸人做法,才需處處依賴於科儀。”陶弘景將劍柄輕輕一推,就送入了蕭練的鞘中,“此錦常著我身,附有我的靈力;此符以血精畫成,與亡人同出一脈。自是絕好的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