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孟通統領的梅山水師全軍覆沒之時,沈攸之已經還軍於水寨之中。他擔心江麵上的滔天巨浪會波及自己麾下的水軍,便隔著十餘裏綿延的江流,遠遠地觀察戰況。
隔著渺渺江霧和濃重的夜色,沈攸之難以看清江上具體的戰局,但仍是能夠依稀看到一大群人站立在滾滾江流之中。
隻有梅山水師才能馭使水流,沈攸之想來那些人在江中如履平地、應當便是梅山水師無誤。他以為孟通大戰告捷,當即便大喜過望,驅使著船隊浩浩蕩蕩地向東開進....
卻不想這一去,竟像是闖入了鬼門關。
浩瀚江麵之上,哪裏還有梅山弟子的影子,江麵上隻有無窮無盡的浮屍、卻無半點血跡,所有的浮屍胸膛之上皆被剖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其中有一頭戴麵具之人、死狀更是尤為淒慘,不僅被開膛破肚、剜心取腎,就連腸子都被撕扯出來、五髒六腑皆被掏空,隻餘下了一具空空的皮囊。
這已經完全不像是尋常的戰場廝殺了,簡直就是惡鬼撲食。
便是久經沙場、殺人如麻的沈攸之,見了此情此景,亦是感到一陣不寒而栗。他急欲調轉船頭、撤離這陰森之地。可眼下已經是太晚太晚了,在這隻艦隊的周圍,在這濃重的夜幕之中,忽而走出無數個披頭散發、麵容凶惡的猖兵出來。
眾軍士皆是顫顫巍巍地向前望去,隻見那猖兵之中,竟然不少都是沈攸之軍中先時戰死的將士。他們短短幾個時辰之前,還與船上士卒並肩作戰、對抗蕭順之,眨眼之間,竟就成了麵色猙獰的猖兵。
“鬼....鬼啊!”戰船之上同時喊起無數聲驚怖的悚叫。
沈攸之亦是驚慌不已,他知道任憑士卒大呼大叫,隻會擾亂軍心,敗壞士氣。到時候勢必難以脫身,便急欲傳令下去、意圖穩住陣腳。
可此時此刻船上的將士哪裏還聽得進去主帥的軍令,眾將士見昔日的戰友同袍盡皆變成凶神惡煞的猖兵,恐懼的氣氛瞬間彌漫在大大小小的戰船之上。眾將士紛紛丟盔卸甲、棄船逃難。
本來憑借著這數萬精兵,想要擊敗這數千猖兵,並非是全無可能。可眼下眾將士見到這些非人非鬼的怪物,軍心大亂,士氣崩頹,偌大的一隻船隊,眨眼之間便已潰不成軍,又如何能夠與之一戰?
縱然沈攸之再是久經沙場,見到此情此景、也是完全沒了對策,隻能驚惶萬分地掉轉船頭、意圖硬闖出去。
可就在沈攸之一邊打著哆嗦、一邊痛罵諸將之時,一個冷峻的黑影已經立在了船頭之上,看不清他的麵容和表情,唯有一雙血紅的眼睛,在這漆黑的夜晚顯得格外的滲人與詭怖。
沈攸之一邊招呼弓箭手護衛在自己身旁,一邊心驚肉跳地往前走去,他走了沒幾步雙腿便完全軟了下來、再也無力邁開步子,隻得咬咬牙、戰戰兢兢地問道:“你...你是何人?到我船上是來作甚....”
“借閣下人頭一用!我與你並無愁怨,你若不作抵抗,我會叫你死得痛快一些...”那人的眼睛如烈火一般熾熱,聲音卻似寒霜一樣冰冷。
“快!快...箭!!”沈攸之已經嚇得連話都說不利索,指著遠處的那道黑影連連催道。
“放箭!放箭!快放箭!”
沈攸之發了瘋一般的連番狂叫,他才剛聽到箭矢離弦的聲音,一隻利爪便已劃破長空、捏住了沈攸之的脖子。
身高八尺、威武雄壯的沈攸之,到了那人手中,竟如一隻雛雞般、輕飄飄地便被提了起來。
他萬般絕望地向兩旁看去,隻見方才護衛在他身邊的眾將已經盡數躺到在地,每一具屍體胸前,都沾有一隻帶血的手印,
沈攸之心中隻剩下了求饒這一個念頭,可他的喉嚨被緊緊扼住,已經是完全說不出話來,隻能像是待宰的肉豬一般,發出一陣陣嘶啞的慘叫。
那黑影手指輕輕用力、便將指尖插入了沈攸之的喉中,而後又是奮力一扯,沈攸之的脖頸便被撕裂開來、頭顱滾落在地。
鮮血如噴泉一般自沈攸之喉嚨狂湧而出,那黑影就著沈攸之的喉嚨一頭咬去,將那滾燙的鮮血盡皆飲入腹中。
沒人能夠想到,眼前這隻嗜血的惡魔,竟然就是堂堂玄門正宗正一教教主張庭雲。
便是張庭雲也沒想到,自己竟會淪落到如此地步。他嘴中飲著血、心中亦是在滴著血,他竭力想要擺脫對於鮮血的渴望,可不論他如何厭棄當下的自己,卻始終都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隻能一邊飲血、一邊落淚。
短短片刻之間,整艘主艦上的所有將士,都被吸食得幹幹淨淨。張庭雲引領著漫江猖兵,從江心殺到江畔,從水麵殺到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