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弘景身形靈動、步伐迅捷,再高的崖,也隻須輕輕踮一踮腳尖而已。再險的壑,縱身一躍便足以飛越過去。
陶弘景一邊趕路,一邊仔細觀察著遠近的風吹草動,他注意到沿途的山路上駐守了許多玄門道士,似是在嚴防外人上山。
同時周圍還不斷傳來一陣一陣的腳步聲和打鬥聲。
愈是接近山頂,腳步聲便愈是密集、打鬥聲便愈是激烈。
顯然,在這廬山之上,已經展開了一場惡戰!
“陸修靜素來不喜爭鬥,廬山是他清修之地,怎麼會興起爭端?難道陸道君他...?不不不....如今遍觀整個凡界,又有誰能是陸真君的對手?”
陶弘景隱隱猜到到廬山或是發生了一場驚天巨變,心中頗有些不安,他還欲加快步子,可他回望了一眼身後的小桑,發現她早已是被自己甩開了老遠,連站都站不起來、隻得倚在一顆樹旁不停喘氣。
陶弘景知道再這麼下去,隻怕是得叫她活活累死。便又急忙回過頭去,趕到了小桑的身邊。
小桑已經是累得快要趴下來了,可仍是竭盡了全力地說道:“師父...對...對不起,徒兒實...實在是...”
她的聲音斷斷續續,話語之中還帶著幾分歉意。
“沒事...我帶你上山。”陶弘景說完之後,緩緩伸出手來,將小桑扶了起來。
而後便又縱身躍起,一手攬住小桑的腰肢,一手撥弄著前方的樹葉。就如一陣疾風,在林中颯颯掠過。
陶弘景不是拘於禮法之人,心中既無兒女情長,自然也沒有男女之防,他抱著小桑隻覺得有些不自在,倒也沒有十分的尷尬。
這一路上,倒是可憐了小桑,她被陶弘景緊緊抱著,心髒撲通撲通地跳,又羞又怕,又有些說不上的感覺。
陶弘景望著她這副模樣,隻得無奈地歎道:“唉,你臉怎麼又紅了...真是沒辦法,我也不想抱你的,可眼下也沒有別的法子。我已與你說過了的,我已絕情棄愛,對你不會有非分之想,你若是仍覺得不好意思,就當我是有龍陽之癖,或者把我當成是太監也行。”
“師父...我...怕羞也是很正常的...哪有您這樣開玩笑的...”陶弘景這麼一說,非但沒能緩解小桑心中的窘迫,反而是叫她臉紅得愈加厲害了。
陶弘景見狀又是無奈一笑,兩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陶弘景不知不覺心中的憂慮也緩解了許多。很快他便已經穿過崇山峻嶺,來到了五老峰下。
五老峰位居於廬山之巔,因山的絕頂被埡口所斷,分成並列的五個山峰,宛若席地而坐的五位老翁,故稱為五老峰。
五老峰根連鄱陽,峰尖觸天,一道深達千尺、寬逾百丈的三疊瀑布自峰頂筆直地奔流而下,遙遙看去,就像是自九天銀河中垂落下來的一般。
這裏乃是廬山最險、最峻、最靈、最秀之處。然而,陶弘景今番登臨,卻感受到了一股截然迥異的氛圍。
沒有仙氣縈繞,沒有猿聲鶴唳,隻有騰騰殺氣,充斥在這絕壁峭崖之間。
五老峰上,每一峰的峰頂之上,都聚集著一群道人,加起來,足有數千之眾。
而當中最雄偉、最高峻的主峰上,還豎立著一麵巨大的法旗,上書“正以驅邪,以一統萬”八個大字。
法旗之下,正立著一位身材瘦削的道人,他渾身上下,皆被數層漆黑的罩袍裹得嚴嚴實實,頭上則戴著一頂通天法冠,頂用三台,前南鬥、後北鬥,法冠左右則分別紋有一日一月,幾縷發絲順著簪纓垂落下來,將他的麵龐遮住,更顯得地位尊隆,神秘莫測。
陶弘景帶著小桑藏在五老峰下的一處樹叢之中,遙望著峰頂,雖然已經有三年未見,雖然隔著遠遠的,看不清他的具體麵貌。
可他依然一眼便能認定,那人就是正一教主張庭雲!
當世的所有教門宗師之中,隻有他,才能將修道者的清雅之氣褪卻得一幹二淨;隻有他,才能毫不掩飾地將自己的野心暴露於外。
小桑注視著張庭雲,向陶弘景小聲問道:“那...那個人就是張國師麼?”
不知怎的,她望著那人之時,心中總有一股莫名的恐懼。
“是的,就是他...那雙眼睛...不會有錯。”陶弘景極力遠望,盯著張庭雲的那雙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國師...不是說,不是說他是上山來降妖的嗎?妖呢?”
“沒有妖,他的目標在別處...”陶弘景說著說著,便把目光移向了五老峰下的山崖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