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瓏臉色煞白,道:“怎麼會這樣……我……”
王烈楓柔聲道:“啊,這個不是你爹的錯,和你沒有關係,千萬別往心裏去。你能不能告訴我,內髒損傷的原因是什麼?都是因為來自外界的重擊嗎?”
林瓏顫聲道:“是會有這樣的原因,不過,我一下我的猜想,可以嗎?”見王烈楓點頭,她繼續道:“渾身是血,而且是從體內滲血,光靠斬斷四肢是不可能實現的,血隻會聚集在四肢,再往中間往裏滲。如果是從中間往外滲,那就要懷疑是中毒所致。”
王烈楓猛然抬頭:“中毒……”
他想起之前劉安世所的華陽教的故事,他們祭的儀式,還有——
——華陽教在屠殺先皇的子嗣,如今在我之前隻剩下三個人。申王趙佖,簡王趙似,還有我。趙似現在應該還在汴京城裏。
——人比老虎可怕多了。
“糟了。”
林瓏看著王烈楓顫巍巍地站起來,踉蹌地往前走了兩步,急得跳起來道:“你傷還沒好呢!”
王烈楓咳嗽著,大喘著氣:“我信你的醫術,至少現在我死不了,不是嗎?有人要死了,可能現在已經來不及了。你的事情,我記住了,過段時間,有人會來幫你們,我有事……要先走了。”
他話的時候,眼冒金星,林瓏又是氣,又是歎氣,道:“你在什麼啊。你現在站得穩嗎?先坐下,再休息一會,有什麼事再等等,好不好?”
然而林瓏並非不知道王烈楓在什麼。
她擔心王烈楓的傷勢是真的,但也未必沒有理解前麵半句話的含義。因此她非常擔心。
也許是擔心他不會兌現諾言,也許是擔心他在此之前就死掉——哦,對,她擔心他死掉,因為他是她救治的,她對此負責任的時間似乎應該更長一些才對。
王烈楓道:“我——”他轉過頭想要解釋什麼,看見林瓏焦灼的神情,不由得有些於心不忍,盡管對方的焦灼也來源於自己身體狀況的不佳。
何況王烈楓總是不想讓人失望。何況林瓏是個美人。
“你——如果忙的話,那也算了。”林瓏道,“把我那包草藥帶上,傷口疼的時候敷上去,會好些。”
他立時有了台階可下,便道:“好,多謝。姑娘,你回去的時候,自己注意安全,這裏山路崎嶇,不太好走。多謝你的救命之恩,你不必擔心我,我有事先走一步,告辭!”
林瓏手裏的鬆鼠掙紮著往外跑。林瓏低頭看了看它,輕歎了口氣,走到樹邊蹲下來,將它放了。
鬆鼠一溜煙爬上了樹,消失在密密麻麻的樹蔭裏。
細碎的雪撒下來一些,林瓏撣了撣衣袖,準備回家去。今回去得晚了些,不定父親又要像之前一樣滿世界地找她,沿著她可能會經過的路,來回地找,像一隻無頭蒼蠅,殊不知她隻是走錯了一條路。而今是遇到了人。可是,要怎麼呢——
“……不是吧。”林瓏表情僵硬地苦笑道,“這還能,拿錯?”
——她裝著草藥的包裹完好無損地躺在樹邊,軟踏踏的,無精打采似的。可是她采來的藥卻沒有了。那是一個更的包裹,所以被當做藥包也是情有可原。
一味藥中,絕大部分是底料,性溫安全,能夠將其他的幾味藥融合在一起,成為療效顯著的一劑方子,譬如十全大補丸,就是以蜂蜜作為黏合劑,精華部分隻有不到百分之一,卻也夠了。吃藥和進食可不一樣,點到為止,過猶不及。
然而現在林瓏漫山遍野地找了一早上,搜尋來的一點名貴的藥草,被王烈楓順手帶走了。這下可意味著辛苦白費了,她撇了撇嘴:不論如何,先回去報個平安再,反正這些藥也沒有轉變成十全大補丸,沒有變成錢,依然隻是草而已,因此也不算太大的損失,就當自己一覺睡到晌午,忘記采藥了吧。
林瓏把另一個包裹拿上,塞回袖子裏,哼著曲原路返回。
今實在是奇特的一。她從未想過,采藥的時候能碰上王大將軍,並且在此後的時間裏,還能與他繼續發生著聯係,而並非僅僅是一麵之緣;否則,她也不會覺得這是有生以來最幸運的一了。
然而山中的故事也並未結束。
完顏晟並沒有離開這裏,因為他被攔下了。
他路過一口湖泊的時候感覺到了異樣,這是他的直覺在作祟。每一次都是直覺使他發覺周圍的不對勁,然後果不其然地陷入險情,這讓他非常無奈,有不可描述的感覺,還不如沒有任何感覺。
比如,這山腳下的湖泊與他初次路過時不太一樣。
確切地,是湖畔的風不甚相同。
完顏晟經曆過各種各樣的風。寒冷刺骨的北方的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比汴京虛有其表的冷要暴戾太多太多,可他來自北方,是黑夜裏的豹子,是獨行的狼,風對他來是隱藏蹤跡的方法,是他不可或缺的朋友。無論是多烈的風,都能使他更加強悍而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