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侵入血液,無法根除,逐漸感染。從而引起敗血症。”
伊盼兒並不知道藤原春日還有這樣的遭遇,當年的她,應該還很小吧。這樣一個小女孩兒,竟然被黑道分子綁架了,而注射了病毒。這、這太難以想象了。伊盼兒心裏微涼,又是輕聲問道,“還有呢。”
“你想知道什麼。”黑崎聞奕低頭望著她,他瞧見她眼底閃爍起的光芒。
他知道那是關心那是糾結,他也知道她在猶豫徘徊。
如此震驚的真相,換作是他,同樣無法接受。
伊盼兒想了下,茫然說道,“隨便什麼。”
“她一直都住在這座夜禦館裏,沒有什麼朋友。不,也不能說沒有。因為她根本也不需要。她排斥接近她的每一個人,潛意識裏認為他們接近自己都是有所目的。所以漸漸的,她也不需要有朋友了。”
“病症折磨她,她也漸漸習慣了。吃藥,接受血療,每天好象都活著,可是又擔心隨時可能會死掉。她也渴望像正常人一樣去跑去跳,但是不能。她隻能看別人歡快地奔跑,她嫉妒了,她不允許館裏的任何人奔跑。”
“她就是那樣自私。自私到自己得不到,就不允許別人得到。”
黑崎聞奕沉靜地訴說,眼裏溫潤一片,微揚的唇角是歎息是感慨,卻是故意激道,“她太極端了,不擇手段,讓人厭惡……”
“不!”伊盼兒猛地打斷他,微微握緊了拳頭,她像是在痛苦些什麼。一張瓜子臉龐漲紅,抬頭凝望著他,屏氣說道,“她是極端、不擇手段、讓人厭惡……可是……可是沒有人教過她,也沒有去真心關愛她。”
“她隻是……”伊盼兒恍惚了下,想到她,宛如想到了另一個自己,像是要澄清像是要維護,脫口而出,“她隻是需要人愛。”
伊盼兒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像是個孩子,執著地說道,“不是不需要朋友,隻是怕受到傷害。不是不允許人奔跑,隻是她羨慕了。自私是因為想得到關注。如果自私就能得到別人的注目,哪怕是討厭,那也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
伊盼兒說著說著,眼中泛起淚水。
怎麼忽然就有了想要哭的衝動,而她哭得快要膩了。
黑崎聞奕抬手替她拭去快要溢出眼眶的淚水,他知道她這樣善良的女孩子,一定會明白其中道理。可卻也因為她的善良,而更加疼惜她。他將她擁入懷裏,那樣溫柔地擁抱她,沉聲說道,“如果你早點出現在她的世界裏,可能她就不會這樣了。”
這個世界上的至親,擁有相同血液的姐姐,她會更好得告訴她,教導她該怎麼做。
隻是,怕已經太晚了。
……
常禦殿中,藤原春日正在安睡。
伊盼兒坐在床沿,怔怔望去,卻發現她連睡覺都是如此不寧。兩條秀眉,自始至終微微蹙起,不曾平順過。其實她也沒有做好準備去麵對她,也不知道該怎麼麵對她。隻是有種感覺,奇妙的感覺。
想著她如果睜開眼的時候,就看見了她,那麼應該會溫暖一點。
因為,她是她的生命裏突然多出來的親人。
即便她仍然沒有完全接受承認。
傍晚來臨,夕陽漸漸西下,晚霞映襯了整片天空,夜幕即將到來。房間內開了一盞昏黃的燈,伊盼兒的麵容與藤原春日的麵容同樣模糊。藤原春日睫毛微顫,幽幽蘇醒。她還戴著氧氣罩,呼出大團大團的白氣。
“你怎麼樣?”伊盼兒見她醒了,急急問道。
藤原春日顯然一愣,似乎沒有料到她會這樣詢問。
她望著她出神,而後突然摘掉了氧氣罩,恨恨地說道,“我不需要你假好心,你馬上給我滾!滾遠一點!”
永遠也不需要她的同情,不需要!
“春日!”黑崎聞奕剛走進房間,就聽見她任性的吼聲,不禁皺眉喝道。他的身後還跟著幾位嬤嬤,嬤嬤們將食物端了進來,又退了出去。黑崎聞奕邁開腳步走到伊盼兒身邊,也走到了藤原春日麵前,“你這是做什麼!怎麼這麼和你姐姐說話!”
“姐姐?”藤原春日冷笑了一聲,清麗的容顏越顯蒼白,“我沒有姐姐!她不配!”
黑崎聞奕皺眉,再次喝道,“春日!”
“滾!我不想見到她!你給我滾!為什麼留在這裏!為什麼出現在我麵前!還要裝出一副好心的樣子,你想騙誰!我不會被你欺騙!你應該恨我恨得咬牙切齒才對,你恨不得我早點死了吧!”
“可惜啊可惜,我才不會那麼快就死!因為我還要和聞奕結婚!我是他的新娘!嫁給他的人是我,不是你伊盼兒!”
“滾開!立刻就滾!”
藤原春日原本譏笑的女聲越來越響亮,在空寂的房間內盤旋而起。
“春日!”黑崎聞奕想要上前,卻被伊盼兒攔住了。
“吃飯吧。”伊盼兒輕聲說道,絲毫沒有在意她的咆哮。
藤原春日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她,忽然感到一絲茫然。伊盼兒將餐盤端向她,藤原春日愣愣地看著她,突然猙獰了神情,她猛地揚手,將餐盤全都打亂。湯汁散了一床,也灑在了伊盼兒的手上,燙傷了她的肌膚。
“盼兒。”黑崎聞奕緊張地端過餐盤,立刻去檢查她的手,“怎麼這麼紅!”
“我沒事。”伊盼兒搖了搖頭,確實感覺不到痛楚,隻是有些微熱。
藤原春日見他如此關懷,盤踞在心裏的內疚又登時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