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春日的身體越來越糟糕,一張小臉終日蒼白。絕大部分時間要戴上氧氣罩,別說是吃飯了,呼吸都開始困難。由於敗血症開始病變,她渾身泛出紅色的斑點,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感染了細菌一樣。
藤原春日瞧見自己的手臂,有些驚恐,卻隻是無聲地落下淚來。
她一句話也沒有說,睜著大眼睛無辜彷徨地望著黑崎聞奕。
似乎是在懇求,懇求他留下陪伴她,她害怕一個人麵對黑暗,麵對隨時可能到來的死亡威脅。
那種渴求的眼神,讓人心顫。
“沒事的,你不會有事的。”黑崎聞奕握住了她的手,發現言語的單薄。
藤原春日望著黑崎聞奕,哀求說道,“聞奕,我們去三重縣好嗎。聽說,那兒會下雪。”
每年的四月,他們都會去那裏……
她沒有忘記過那些美好的日子,可是他已經忘記了嗎。
“三重縣?”黑崎聞奕沉聲問道,深邃的雙眸異常炯亮。而他並沒有忘記從前,曾經快樂過,也讓他忘記過煩惱。
“恩,我想去那裏。現在就去好嗎。”藤原春日睫毛輕顫,有淚水覆於眼瞼。
“等你身體好一點以後,我再帶你去。”黑崎聞奕擔心她的身體,卻見她一張蒼白麗容滿是酸楚無奈,他被她眼中的悲傷顫動,終於還是忍不住,縱容她的任性,在這個時候,他點頭答應,“好,現在就去,我們現在就去。”
“咚咚——”房門敲響了,長穀站在殿外,“聞奕少爺,有您的電話。”
“你等我。”黑崎聞奕叮嚀了一聲,鬆開藤原春日的手,走出房間。他瞧見伊盼兒站在那裏,整個人一怔。
他擁抱她,沉聲說道,“她想去三重縣,我們一起去。”
伊盼兒“恩”了一聲,黑崎聞奕輕撫她的臉頰,走過她身邊。而她已經淚眼婆娑。她伸手將淚水擦幹,又是走到房門口。她的目光停留在躺在大床.上的藤原春日,忽然想到和她第一次相見的情形,她端坐在那裏,懷裏抱著一隻波斯貓。
那樣高傲的神情,卻給她有種淡漠的悲涼感。
而現在,她迎來了生命最後的時光。
她好想不顧她,依然頑固地將他留在身邊。告訴她,任何事、任何人都不會讓她放棄他。可是她發現,她做不到了。原來生與死,並不能阻止她去追尋他的念頭。但是他們之間橫生出另一個人,盡管她不想卻步還是不得不退步。
她也想將這個難題拋給他自己處理,可是她又怎麼舍得讓他選擇。
所以……
伊盼兒笑了,淡淡地微笑。
像是多少次的決絕一樣,如此義無返顧。
……
立刻,三人前往三重縣。
四月的天氣,寒風卻是襲人。
伊盼兒執意要自己單獨坐一輛車,她將頭靠著車窗,似乎聽到了風聲,也感覺到一絲冷意。隻有冷,才能讓她清醒。
車子一路開,直到下午才到達三重縣。
這裏以溫泉而著名,卻也比東京更冷。
車子停在一家旅館外,三人下了車。
旅館的老板娘認出了來人,立刻開了房間。
“先生,小姐,原來是你們。還是原來的房間嗎?”老板娘狐疑於他們身後的女人,笑著說道,“多加一間是嗎?”
伊盼兒站在黑崎聞奕與藤原春日後麵,微微點頭。
旅館的幫工是個剛滿十八歲的年輕小夥子,自小在三重縣生長,十分淳樸。他瞧見來人,憨厚地笑道,“原來是黑崎先生,還有春日小姐。又來泡溫泉嗎。這邊請。”
“信太君,好久不見。”藤原春日十分高興,輕聲打招呼。
“是,春日小姐,好久不見。”信太望著她,露出燦爛的笑容,充滿了活力。隻是他也瞧見了藤原春日臉上的紅色斑點,他知道她得了病,恐怕這是發病了。而且她看上去好虛弱的樣子。
信太招呼著兩人上樓,不禁望了眼後麵的小姐。
那是非常漂亮的一個女人,黑發黑眸,渾身透出淡漠,仿佛難以親近。可是偏偏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竟然讓人不由自主想要親近。她低著頭,仿佛對什麼也不關心,可眼底有一絲悲涼,觸人心扉。
他從來也沒見過那位小姐。
不禁奇怪,以前黑崎先生與春日小姐都是兩人單獨前來。怎麼今天多帶了一個人。
伊盼兒走進旅館房間,而黑崎聞奕陪著藤原春日走進隔壁一間。標準的日式旅店,整潔幹淨。伊盼兒走到窗前,瞧著窗外的天空。突然,有人走了進來。伊盼兒沒有扭頭,她知道誰進來了。
黑崎聞奕從身後抱住她,沉聲喊她的名字,“盼兒。”
伊盼兒微笑,輕聲說道,“我沒事。你陪她就好。”話音落下,黑崎聞奕按住她的肩頭將她反轉麵向自己。她抬頭望向他,忽然之間發現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到了今天,她才發現自己不知該說什麼。
“我去整理衣服,還沒來過這裏,要好好享受溫泉。”伊盼兒開心地笑,眼底卻沒有笑意。她鬆開了他的手,徐徐轉身。
黑崎聞奕眼眸一緊,想說些什麼。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拽進懷裏。可終究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將她緊緊擁抱。她太過安靜的樣子,讓他感到不安。他害怕她的離開,更害怕會失去她。可是究竟該怎麼辦。
窗戶的玻璃隱約折射出自己的倒影,伊盼兒瞧見一雙泛紅的雙眼。
黑崎聞奕在隔壁房間遠程處理財團的事務,藤原春日靜靜地坐著正在看書。她不時地拿起呼吸器深深呼吸,胸口疼得發悶,臉色莫得一陣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