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滾動,未見題跋,開題“石鼓歌”三字遒勁,彼此勾連,單獨成列。
下方朱紅鈐印,隸書“佞宋主人”。
這一字號,看來又很陌生,李承回想片刻,才想起佞宋主人究竟是誰?
其實也是名人一枚。
黃丕烈,字紹武,號蕘圃、蕘夫,又號複翁,吳縣人,清代乾鹹年間四大藏書家之一、目錄學家、校勘家。此人一生收藏書畫無數,僅收藏室就有超過十處,齋號、藏書樓號更是數不勝數,像什麼蕘圃、紹圃、複翁、佞宋主人、秋清居士、知非子、抱守主人、求古居士、宋廛一翁、陶陶軒主人、學山海居主人、秋清逸叟、半恕道人、黃氏仲子、民山山民、龜巢老人、複見心翁、長梧子、書魔、獨樹逸翁……
絕對超過五十個!
字號之多,我大清第一人!
所以,單獨一個“佞宋主人”,李承一時沒想起來。
黃丕烈的鑒賞印,也是一大保障——此人在鑒定方麵很有成就。
明中期的張醜,清中期的黃丕烈,兩枚鈐印已經表明,這件手稿始終在民間流傳,並未進入皇宮。
繼續向左滾動。
“張生手持石鼓文,勸我試作石鼓歌……”
李承的心,放下一大半!
他雖然不工書法,可鑒賞水平是一等一的。
這幅法帖,行草書骨力勁健,真力圓滿,行筆瀟灑自然,起筆入勢如雲,層層堆積;運筆破勢如浪,滔滔而來;轉筆勾連縱橫,不絕於紙。
精氣神,絕對的大家之作!
李承一邊欣賞,一邊嘖嘖稱歎,左手推,右手收——長卷,矮幾根本放不下。
第六列,看到“從臣才藝鹹第一”,李承的眉頭皺了皺。
非贗,而是出現破損。
應該是折疊後沾黏在一起,後人打開時不小心將硬幣大小的紙張扯破。不過,修補的還算不錯,撕下來的一小塊,已經被重新粘合在原來部位,又有人在這一部位填上一枚鑒賞印“洛河齋”,朱紅色的印泥很鮮豔,新印。
洛河齋這名稱,李承真心沒聽說過。
旁邊的高田時雄注意到李承的停頓,主動解釋道:“我得到這幅法帖時,已經軟塌塌沾黏在一起,這是我的錯。”
有點可惜,隻不過瑕不掩瑜,若沒有高田的及時出手,隻怕整張法帖都已經毀了。至於洛河齋的鑒賞印,不用說,一定是高田時雄的齋號。
李承抬頭笑笑,沒說話,隻是有點好奇,高田時雄還研究周易?
洛河、河洛,可是陰陽學中最為有名的詞彙,以這兩字為齋號,肯定對周易有研究。
這裏算是一處小瑕疵,難怪高田時雄說“八品”而非全品。
繼續往後。
在“方今太平日無事”“柄任儒術崇丘軻”兩句之間的空隙,又發現一枚隱隱約約的鈐印,“方壺”。
李承的心,徹底放下來。
這枚鈐印彌足珍貴。
方壺,元末道士畫家方從義的號,他的生活年代要比鮮於樞晚三十年。
李承甚至都能推斷,這幅法帖,很有可能是方從義北遊帶回來的藏品——方從義是龍虎山道士,曾在至正三年遊曆諸國,結交了不少文人、畫家和達官貴人。名臣危素稱他為方外之交,畫家張彥輔曾為之繪《聖井山圖》相贈,在當時很有名氣。
“方壺”賞印很好鑒定,因為他的畫作流傳下來很多,基本上都留有“方壺”印。
現在,整個傳承譜係基本清晰:元方從義、明張醜、清黃丕烈。走的全是民間路線,難怪《石渠寶笈》沒有收錄這幅畫作
《石渠寶笈》是清代乾隆、嘉慶年間的大型著錄文獻,初編成書於乾隆十年1745年,著錄了清廷內府所藏曆代書畫藏品,分書畫卷、軸、冊九類,共編四十四卷。書中所著錄的作品彙集了清皇室收藏最鼎盛時期的所有作品,而負責編撰的人員均為當時的書畫大家或權威書畫研究專家。
《石渠寶笈》也是後世人考證內地傳世名畫名作的重要依據。
寶笈雖全,可依舊有無數遺珍散落民間。
李承自信手中這幅,不次於寶笈中的任何一幅。
心情愉悅,李承鑒定速度加快不少。
在《石鼓歌》落筆與《兵車行》起筆之間,又是一枚收藏印“樂道主人真賞”!
這是清末湖廣總督端方的號。
端方從政之餘,醉心於古玩收藏,是內地當時著名的收藏家之一。
因為有錢,官位顯赫,所以他的收藏品類很多,金石、書、畫、絹帛、錢幣等不一而足,精品也多,藏書處叫做“寶華庵”“陶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