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歆看著存在自己本子裏的這幾行字,又不免發呆了。
“嘿,幹嘛哪?不高考了。”
“哦。”若歆回過神,“還是看看你筆記。”
若歆拿過來,開始學習。看了一會兒,他開始嘟囔了:“原來這個字念cheng啊。”
“怎麼了,我寫錯了?不可能的,這個字就念cheng。”她看了一眼那個字“秤”。
“原來穎兒一直是天秤(cheng)座啊,不是天ping座。”他嘟囔著,“這也太難聽了,還是讀ping吧,還好聽些。”
“就念cheng,考到了你就完了。”
不管……
一個大家就這麼蕭索了,若歆讀著“紅樓”開始悲慟,兩年後的自己竟成了這般景致——“秋風落盡深紅色,綠葉成陰子滿枝”。若歆隻得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錯過的一切……
寶玉稱自己為“翁”,黛玉又稱自己為“婦”,若歆犯傻了。他心有餘悸地回憶起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老子”和“老娘”,真沒想到曹雪芹也有這般初戀。他再次悲慟起來,滿臉的落寞再次堆成愁。他又將自己的本子拿出來,心裏念叨:“瞞!瞞!瞞!”接著又將手放在自己額頭摩挲,緩解情緒。
再看下去,仿佛更怖人了。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麵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若歆仿佛一下子回到了那個下雪天,回到了那個小商店。他回憶起來了。當時的李婕欲說還休來著,可是——若歆用力揉揉自己的前額,心裏說著,不是不是,是自己瞎胡揣測的。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我就站在你麵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愛,卻不能在一起。”若歆閉了眼睛,心裏說:“穎兒,這輩子是我對不起你,我欠你的。如果我以後過的還行的話,我一定會報答你的;如果我將來活的不像樣,報答不了你,那就等來生吧。下輩子你做男孩我做女孩,我報答你一輩子。”他又想,如果自己病好了,念穎還會和自己在一起嗎?——應該不會吧,有誰願意等了三年,再等四年!
若歆舒一口氣,繼續看。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明明知道彼此相愛卻不能在一起,而是明明無法抵擋這股思念,卻還得故意裝作絲毫沒有把你放在心裏。”是在說麥琪嗎?才不是的,若歆想,人家怎會思念我?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明明無法抵擋這股思念,卻還得故意裝作絲毫沒有把你放在心裏,而是用自己冷漠的心對愛你的人,掘了一條無法跨越的溝渠。”若歆搖搖頭,歎口氣,和她倆做個簡簡單單的朋友的機會都沒有了。
若歆翻到本子第一頁,寫下:
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曉夜殘月和殘紅,落花流水清。
天涯孤秋梧桐影,誰人知我心。
晚上睡覺時候,若歆見白母坐在床邊,沒有睡覺的打算,就說:“媽,你睡吧。”白母說:“你不是要發燒嗎?我得坐著看著你。“若歆全部過便自個躺下了,並且盼望著發燒趕緊來,早燒完了事。若歆燒得口幹,做起來接過白母遞去的水喝起來,他說:“媽,這藥我都打好久了,已經燒得不厲害了。”白母用手摸摸兒子的額頭,說:“這還不厲害。”
過了一個多小時,若歆的燒漸漸退去了,白母這才躺到了床上。若歆漸漸有些睡意。他很奇怪的,原先總是不做夢的生了病後每夜都夢個不停。這夜也不例外。
若歆就夢見自己站在紅轉頭砌成的兩道牆裏,地麵也是紅磚鋪成。兩邊的牆壁垂直向遠方伸延,望不到頭;地麵煞是好看,漫無邊際的寬廣。忽地,兩道牆開始從遠處坍塌,前方的地麵也開始斷裂了。若歆慌忙向後退,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退到了牆角,可是牆壁和地麵仍在塌陷。他放大了瞳孔,清清楚楚看見地麵上兩條線和身後的一條消失了軌跡,就像三條燈撚點燃了,又快速的奔向死亡。若歆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助,他蜷縮著身體蹲在牆角,那令人窒息的壓力鋪天蓋地的,若歆隻是伸出手來,像在推著什麼。若歆不敢挪動一絲一毫,好像稍不注意就會掉入萬丈深淵。“不要——”若歆喊了一聲,坐立起來。
之後的一個星期,若歆總會想起夢裏的情景,想到那個渺小的自己蜷縮在牆角裏,那股窒息仿佛還能感覺得到。原來自己的生存空間竟是那麼的小,親情遠逝了,友情疏遠了,愛情夭折了,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他隻會背顧城的詩。疾病給了人什麼?
若歆打心裏想痛斥些什麼。什麼“梅花香自苦寒來”,什麼“不盡力風雨怎能見彩虹”,什麼“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什麼“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全他媽的狗屁。要是病痛真有那麼好,你們統統拿去好了!折磨總說得這麼美,那我們就去歡送洪水的到來,喜迎戰爭的爆發;非典,禽流感統統都是好樣的,多多益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