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德曰:“各一方,未知相會卻在何日!”
不覺又行十裏,庶辭曰:“不勞使君遠送,庶當星夜而行,見老母矣。”
玄德又送十裏,諸將請回。玄德就馬上執庶之手,曰:“先生此去,劉備奈何?”
淚沾衿袖。庶亦掩麵而哭別。玄德立馬於林畔,看庶乘馬,從者數人,匆匆而去。玄德放聲大哭。孫乾等勸:“主公休如此慟傷。”
玄德曰:“元直去矣!吾將奈何?”
凝淚而望,被一大樹林隔斷。玄德以鞭指曰:“吾欲盡伐此處樹木!”
孫乾曰:“何故伐之?”
玄德曰:“因阻望徐元直也!”
正望之間,又欲趕庶而送之,忽見徐庶拍馬而回。玄德曰:“元直此來,莫不無去意乎?”
遂下馬相迎。庶亦下馬而來。玄德曰:“先生此回,必有主意。”
庶曰:“庶心緒如麻,失卻一語:有一大賢,隻在襄陽城二十裏隆中,使君何不見訪?”
玄德曰:“公可與某請來相見,甚好。”
庶曰:“此人非庶之比也。使君可往相見,不可屈致也。使君若得此人,可比周得呂望,漢得張良。有經綸濟世之才,補完地之手。其人每自比管仲、樂毅。以庶觀之,管仲、樂毅不及此人也。”
玄德曰:“比先生才德如何?”
庶曰:“某比此人,如駑馬以並麒麟,寒鴉以配鸞鳳。庶何足言之。此人乃下第一人耳!”
玄德大喜,曰:“願求大賢姓名。”
庶曰:“此人乃琅琊陽都人也,漢司隸校尉諸葛豐之後。其父名珪,字子貢,為泰山郡縣丞,早卒。時從叔父玄為袁術所署豫章太守,後漢朝選朱皓代玄。玄素與荊州牧劉景升有舊,往依之。不幸玄卒。其人與弟均躬耕於南陽,好為《梁父吟》。複姓諸葛,名亮,字孔明。所居之地有一崗,名臥龍崗,故號‘臥龍先生’。此人乃當世之大賢也,使君急宜枉駕見之。若此人肯相輔佐,何慮下不定乎!”
玄德曰:“昔備在水鏡莊上,有雲:‘伏龍、鳳雛,兩人得一,可安下’。備再問之,但雲‘好,好’而已。莫非伏龍、鳳雛乎?”
庶曰:“鳳雛者,襄陽龐統,字士元是也,故居襄陽城郊棲鳳梧,今四海雲遊,行蹤飄忽不定。伏龍正是諸葛孔明,皆是龐德公之所言也。”
玄德踴躍而大歎曰:“今日方悟‘伏龍、鳳雛’之語。何期大賢隻在目前!非先生一言,備有眼如盲也!”
徐庶薦了孔明,再別上馬而去。玄德聞徐庶之語,似醉方醒,如夢初覺,方悟司馬德操之言也。引眾將回新野,便具卑辭厚幣之禮,同關、張前去請孔明。
先徐庶上馬趲程,而赴許昌見老母。行走不過數裏,隻見一車架從北而來。徐庶看那車夫,其人道袍竹冠,皂絛素履,身長八尺,濃眉厥鼻,黑麵短髯,形容古怪,甚是眼熟。
車夫高叫曰:“徐元直,意欲何往啊?”
庶定睛視之,驚曰:“果是士元,多年不見,不期在此相遇。曹賊持我母親,逼吾舍劉豫州而去,現趕往許昌。”道那來者何人也,乃是“鳳雛”先生龐統龐士元是也,徐庶就實情相告。
統笑曰:“元直,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此乃操之計也!老母大賢,雖遭曹操囚下,他安肯持書喚子?此書必詐也。汝不去,老母尚存;今若去之,老母必亡矣!”
庶歎曰:“若如此,可如何是好?吾進退狼狽,求先生指點。”
統笑曰:“無妨!無妨!汝觀車架之內,果係何人?”
隻見車內一老母喝曰:“吾久聞劉玄德乃中山靖王之後,漢景帝閣下玄孫,有堯、舜之風,懷禹、湯之德。況又屈身下士,恭己待人,世之黃童白叟,牧豎樵子,皆知其名,真當世之英雄也。吾兒既輔之,如何三心二意!”
徐庶定睛瞧著,乃是母親,哭拜於地,告知實情。徐母又將龐統如何相救,敘述一番。原是龐統聞徐庶投靠劉皇叔,欲請徐庶做引薦。料曹操聞徐母在許昌,必施毒計,故先於曹操救出徐母,連夜趕來荊州,二人敘舊多時,元直跪拜連口稱謝。
士元乃曰:“此地離曹營甚近,不宜久停,目下善無定所,吾等可前往南陽,暫居孔明處。”
徐庶忙曰:“士元之是也,劉皇叔擇日必去請孔明。吾等可一道共商大計。”
士元喜曰:“劉皇叔是漢室之胄,禮賢下士,又兼關張之勇,吾心向久矣。奈何不得引薦,皇叔若請得出孔明,加你我相助,大事成也。”三人遂收拾妥當,往南陽諸葛廬處,暫且不表。
欲知後事,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