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剛端起來的碗趨步走上前。
隻見那人裹著厚厚的裘衣縮在櫃台後的軟榻上,像是冷極了。蒼白細瘦的手捧著藥碗,聽到聲音後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隻眼睛似是浸在冬月的寒潭裏帶著刺骨的涼意,目光交互的一瞬他沒由來地打了個寒顫。
被稱作珩先生的人擰著眉頭將手裏的湯藥喝完,然後把藥碗遠遠地推到一邊。他拉了拉身上的裘衣,懶懶地靠在身後的牆壁上,將大半張臉都埋進溫暖的毛絨鄭悶悶的聲音隔著厚重的裘衣傳出來:“蕭公子從豐陽城遠道而來,就是為了看我喝藥麼?”
被這一問,他才從那一眼中緩過神來,朝著櫃台後的人拱手俯身拜了三拜。珩先生也不應,隻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他攏著袖子極為恭敬地身子往前微傾,道:“家中人年前生了一種怪病,想請珩先生給瞧瞧。”
“這裏是典當鋪,”櫃台後的人不緊不慢地道,“蕭公子若想治病出門右轉,沿東角樓街北去,那兒整條街都是醫官藥鋪。”
“不瞞珩先生,有名的醫官在下都尋遍了,治了半年也未見好。今年五月病情又加重,命剩一息,現今全靠洛煌草吊著,不得已才來求珩先生……”
櫃台後的那人沒再出聲,大半張臉埋都在裘衣裏,左邊臉被過長的頭發遮住,剩下的半張臉也被燭火下的陰影給吞沒,完全看不到他的神色。過長的沉默讓原本因為溫度過高出汗的他手心開始變涼——他從豐陽城一路尋到這兒來,隻想保住那饒性命,洛煌草最多隻能撐十,如果不能在這十內找到醫治的法子,就……
“先生既能未卜先知在下姓蕭,定是本事過人。還請先生出山救人一命!”他再次開口急切地懇求道。
養尊處優的公子怕是真不知道如何求人。
“我可那麼大的本事,”櫃台後的人緩緩道,“袖口繡石榴花的除了豐陽蕭氏再沒有別家,”到這裏他忽然頓住,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問他:“蕭紹是你什麼人?”
他看著麵前這位被墨色包裹的人,猶豫了片刻才道:“是在下宗族的祖父。”
珩先生低頭想了片刻:“之字輩的……公子名喚蕭承?”
他明顯的怔了怔:“蕭承,字昔之。”
“字昔之……”恍惚間他聽到那人輕笑一聲,再去看時那人埋在厚厚的裘衣中的臉依舊不辨神色,想來是聽錯了。
“蕭公子可想好了,請我治病價格可不劃算。”
他聽到這句話後長舒了一口氣,心神總算安定了下來,朝著珩先生又是一拜:“先生若能醫好,在下定奉上黃金萬兩,珍珠千斛前來酬謝。”
這公子年紀尚幼,禮數倒是多,一板一眼的像個老儒生。不用想都知道是誰教出來的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