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先生露在外麵的那隻眼睛眯了起來,盯著他的眼神潮濕又陰冷,像是躲在暗處吐著信子的某種爬行動物。聲音從厚重的裘衣裏傳來,卻又不帶一絲溫度:“公子知道我的不是這個。”
他低頭摩挲著袖口的那隻石榴花,久久沉默。珩先生也不急,有些玩味地看著他。
“結了契,我還有多長時間?”
“很多,一個月。”
這次的沉默時間並沒有太長。
“足夠了……”他再抬頭,眼睛似是紅了一圈:“多謝珩先生。”
珩先生沒給他再猶豫的時間,示意他把手腕伸過來,他因為緊張整隻手都是冰涼的。珩先生從櫃台下取出一個木匣,從裏麵抽出一把巧的銀質匕首,將匕首在燭火上燒了片刻,把方才放在一旁的藥碗拿了過來。
“忍著。”
“什麼?嘶——”
珩先生的手指碰到他的時候,他不由地瑟縮了一下。太冰了……不似活饒體溫。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匕首就已經落下。珩先生這一刀劃的地方極是精妙,傷口窄又淺,血卻能從破開的地方汩汩流出。待到藥碗盛滿半碗時珩先生從木匣中取出棉布,極其敷衍地在蕭承傷口處纏了兩圈止血,末了打了個死結。
蕭承:“……”
珩先生也沒管蕭承的臉色有多黑,自顧自地從案上掛著的毛筆中隨便挑了一隻。然後用匕首尖挑了一塊不知從哪兒取出的方盒裏的暗紅色膏體,將它和那半碗血拌在了一起。
“勞煩蕭公子側一下身。”
蕭承將聞言把身子側過去,隨即就感覺到毛筆落在他的左耳後。不知繪了什麼,落筆的地方有種灼熱般的刺痛感,但除鐮淡的藥香外沒聞到一絲血腥味。
約摸過了半盞茶的時間,珩先生收筆:“好了。”
“繪了什麼?”蕭承活動了一下已經僵掉的脖子。
“石榴花,”珩先生露在外麵的那隻眼睛眯起:“你不是喜歡嗎?”
“……”蕭承陷入第二次沉默。
珩先生低頭整理著櫃台上的東西,蕭承捂著側頸轉過身走向放著冰裂碗的桌椅處,灼痛感不斷從左耳後傳來。突然間屋內的光線開始明滅起來,蕭承循著光朝室內唯一的光源——長生燭看去,隔板上的燭火快速跳動,四周無風。
珩先生皺了下眉,從塌下拿出痰盂背過身將方才喝下的藥一股腦全吐了出來。蕭承嚇得一怔,慌忙走上前正欲開口詢問,珩先生背對著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噤聲。隔板上的長生燭忽明忽暗,他低著頭攏了攏身上的裘衣,輕聲道:“明日未時一刻,望安橋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