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應付完內閣首輔,回到住處還有個大周子等著他。事情比設想中的還要複雜。他原以為證據到手,之後便是漫長的訴訟平冤路,誰知上麵的人都不想將這件事搬到台麵上講。他們根本不在乎真相,又或者,他們隻想掩蓋真相……
梁則隻覺心寒,他睜開眼問道:“末將一個窮途末路的叛軍,陛下又怎麼敢肯定我一定會將東西交給您呢?”
皇帝坐回原處,燈燭曳曳下帶著幾分子的不怒自威。他歪了歪頭,道:“梁校尉想給騶虞軍平冤,其實用不著那麼複雜,不過是一封詔書的事。”稚嫩的臉上隨即露出一個頑劣的笑:“朕向來胡鬧,家臉麵自然也可以不知分寸地踩踏,寫份罪己詔便罷了。”
圈椅離地太高,皇帝坐下時腳尚挨不著地,雙腿便懸空隨意擺動著。案上的燭火爆出一簇火花,皇帝眼睛都沒都眨一下,托著腮等那人答複。
“長辛一役,當時陛下真的無力可救?”梁則這一問出乎他的意料。
皇帝停下晃動的腿,輕輕搖頭:“可以救的。”
傅旬雖然權傾朝野,漠北被犯卻關乎國事民生。有朝野悠悠之口相迫,隻要他態度決意就可以調兵增援。但他卻沒櫻
“為什麼?”
“騶虞軍是傅閣老的心頭刺,騶虞軍沒了,朕可以換得戶部和禮部政權。”
騶虞軍是先帝留給他的,傅旬一直不敢動他也是因為忌憚騶虞軍。他當日若是保下騶虞軍,便能在騶虞軍的庇佑下安享餘生,做好他的傀儡皇帝。但若是舍棄騶虞軍,拔掉身上的最後一顆利齒,傅旬對他的控製自然會有所鬆懈。宋帥府被抄那日都禦史碰死金殿,他趁機奪回戶部和禮部的政權。不過是死了個左都禦史,那日金殿上的血濺到了他衣擺上,他嚇得掩麵大哭,內心卻在狂喜,滿眼張揚的紅色像火一樣在他胸腔裏燒著。
“陛下這次又想用騶虞軍換什麼呢?”梁則遍體生寒,慢慢咬緊齒關,下顎繃出鋒利的弧度。
“通敵叛國的罪名怕是連傅閣老也擔不起,若是以此為脅,梁校尉覺得可以換回是什麼呢?”
他深夜冒險出宮,就是為了拿到他手上的證據。此案不能走司法,一旦三司介入就會卵巢傾覆。他要將傅旬通敵的罪證握在自己手裏,這個護身符可比騶虞軍好控製,這樣他才足以和傅旬談條件。
騶虞軍活著的時候為他戍邊衛國,庇佑他在殺人不見血的京都活得安穩,死後成為他奪權的籌碼,還真是個稱職的盾牌和利齲
麵前站著的人身形一晃,幾欲站不穩,皇帝起身扶了一把:“朕知道梁校尉難過,騶虞軍是皇爺爺留給朕的,朕自然也心痛……”
“心痛?臣卻不知陛下的心也會痛?”他抬起頭,雙眼猩紅目眥欲裂,梁則甩開搭在胳膊上的手,踉蹌後退:“騶虞軍與敵軍鏖戰三四夜,戰到最後一兵一卒,沒有等到援軍。少將軍內無糧草外有敵騎守了涼川城三個月零九,也沒等到援軍……八萬將士戰死沙場,死後身負罵名,親人被株,至今屍骨未收。陛下……也會心痛麼?為一顆棄子心痛?那末將是不是還要替騶虞軍感念陛下掛念,恭賀您一聲明君啊!”
從奉旨北定開始,便掉進了傅旬的圈套中,騶虞軍這一去便注定是有去無回。傅旬想借機除掉皇帝的護身符,皇帝便順水推舟將計就計,奪回政權。好……好的很,當真是好得很啊!到頭來騶虞軍不是死於外敵,而是死在自己人手裏。當朝子,內閣首輔一個個都盼著他們死在漠北,最好連屍骨都隨風腐化,爬不出一個能開口話的!梁則現在甚至冒出一些不該有的慶幸,幸好元帥和少將軍死的早,不用親見這些惡心事。
“放肆!”皇帝厲聲喝道。一旁的燭火也跟著抖了抖,搖曳的光波動在他臉上,映照出上位者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