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是整個沈宅內最會揣度主子心思的丫鬟,她靠近床邊,俯下身子輕聲說道:“小姐,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吩咐奴婢。”

沈竹語雙目含笑的看了一眼她,這一眼裏除了含著笑之外,似乎還含著點別的東西,這東西讓麵無血色一副病容的她臉上添了些許怪異的神采。

沈竹語道:“你倒是懂我,我改天跟娘說了,你就留在我房裏伺候,少不了你的好處。”

菊花道:“好處,奴婢可不敢。奴婢想啊,這房子小姐怕是也住不了多久,大將軍回來還不接了您到將軍府去,這正經的將軍夫人總不能老在娘家呆著吧。”

沈竹語道:“就你能說。”她嗔怪道:“要真如你所言,我也定要帶了你同去。你去跟姐姐說一聲,就說我想見她。”

菊花應聲去了,來到沈竹衣的門前,隻聽屋內沈竹衣母女二人的說話聲,這回她又換回了男兒裝扮。

沈竹衣說:“娘,竹語妹妹怕是要恨上我了。我就這麼個妹妹,其他的都是哥哥,我這心裏總有著欺負了她年紀小的感覺。”

吳婉卿說:“感情這東西,不是年紀的大小就可以隨意誰欺負誰的。”她歎了口氣:“女人之間,能有怎麼樣的欺負,終究不過是男人負了誰。”

“娘,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她說的是她自己,往事一直都像一把刀,隨時隨地的一刀一刀砍著過去的歲月,讓她和沈筠往昔的情誼殘破不堪。推己及人,沈竹語的境遇不僅僅的讓李菁傷感,也讓吳婉卿生出同病相憐的感傷。

吳婉卿察覺失態,改口道:“等過些日子或許就好了。”過些日子會好嗎?她已經過了十八年,不知道好在哪裏,其實不是什麼好和壞,隻是一切都淡了,愛不如當初那麼深切,恨不如當初那麼濃烈。

菊花在門外尖聲尖氣的喊道:“大小姐,二小姐她說想見一見姐姐。”

沈竹衣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她看了母親一眼。吳婉卿溫言道:“我說的吧,再怎麼說竹語還是小孩子,和她娘王小鳳是不一樣的,她不像王家的那人那般狠毒,到底是沈家的女兒。竹衣,去吧。好好安慰安慰她。”

沈竹衣心想:我多次前去探望都被拒之門外,竹語妹妹突然說想見我,一定是氣已經消了,她能想通了就好。

她鬆了口氣,這才騰出心思來想起了離開雲州多日的丈夫,田牧然帶著人馬離開已經半月之餘,聽他離開那日的口氣,細算歸期應該近了。沈宅最近也還算太平,她開始在心裏深深期盼他的歸來,這種期盼和以往她期盼著回沈家來,期盼著見到哥哥和爹爹似乎不太一樣,又說不出來哪裏不一樣。

想起那一日塵土飛揚的竹林小徑,他一身的戎裝,她一身的男裝,今日她依舊一身的男裝,他想必也還是一身的戎裝,隻是他不在她眼前,不在觸手可及的地方,這種感覺既快樂又痛苦。

菊花又催促了一遍,沈竹衣這才恍然。吳婉卿道:“竹衣,想什麼呢?快去吧,看看竹語丫頭可好些了,告訴她就說大娘改天也過來看她。”

“娘,要不我們同去瞧瞧竹語妹妹可好,您又何必非要等到下次呢。”

“我就不去了,我啊,是想去瞧瞧她,可我不想看到她娘。快去吧,去吧。我回屋去歇會。”吳婉卿說完輕輕歎口氣,像一個久經疲累的人。翠姑是看過她和沈筠之間每一件往事的人,她也跟著吳婉卿歎口氣,搖了搖頭說道:“夫人,過去那麼多年的事了,現在三少爺和大小姐都這麼大了,您還心心念念的不忘了做什麼。您看現在多好啊,大小姐覓得如意郎君,田大將軍對她那樣的愛護,還有三少爺也跟著大將軍,多好,多好。”

提到田牧然,沈竹衣有點害羞起來,她紅著臉說怪道:“翠姑,看您說的。我們......我們......”隻是我們,我們的說不出話來。

“我還是找我的竹語妹妹去了,不和你們說話。翠姑你就知道欺負竹衣,我看這世上啊,您就向著我娘一個人,其他的都是壞人,連竹衣也在您眼裏也成了壞人了。”

翠姑哭笑不得,說道:“夫人,您看看,您看看,大小姐說的這......這......我倒成了......成了壞人了。”

吳婉卿道:“翠兒,我們走吧,理他小孩做什麼。”主仆二人說著笑著,相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