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遙望去,那柄血劍已然褪去了血光,露出真身,近眼一看竟是一柄滿是裂紋、缺口即將破碎的長劍!就是如此殘劍以一劍之威奪取了數萬延兵性命,令得這方圓一裏之地如一方血水浸滿的水窪?
一時間整個戰場百萬來人,竟然全都靜了下來。
“三位仙師,此時不出更待何時?”就在此時,延軍之中驀然傳來一聲大喝,緊接著其後方三道長虹貫而起,直朝城牆之上的淩承轟擊而來。
後者周身煞氣騰騰,一團肉眼可見的血色霧氣環繞在身。淩承目透寒芒,抬手一招,那落於敵方陣地的殘劍一聲輕吟,霎時間化作一道血光折返而回,比之三道長虹快逾數籌。隨即探手一握,殘劍落於其手,劍刃如血,輕顫不止。
淩承抬頭一望那三道虹芒,腳下一點,整個人化作一道血光衝而起,迎著三道虹芒一劍劈下,血光滔如浪如濤轟擊在虹芒之上。
但聽一聲淒鳴,其上虹芒渙散露出三柄僅有尺長的奇形短劍,淩承目中一驚,手中力道再次加大,血光長劍徑直劈砍在三柄短劍上。
碎響連連,三劍竟然崩碎在半空之中。
下方延國將領頓時如見鬼怪,扯開淒厲的嗓音大吼道:“退兵!快快退兵……”
…………………
“長禺關大捷——延國八十萬大軍南下,被忠國公全殲三十餘萬延兵!延軍將領膽怯班師回朝了!……長禺關大捷!”昭京這個冰寒壓抑的冬終於在伴隨著北門口的一聲“捷報”開始了消弭。而隨後那騎馬長驅的報捷兵,聲嘶力竭地呼喊,那堪稱破鑼的聲音如急速蕩開的漣漪一般,令整座京城一瞬間活了過來。人們爭相奔走在大街之上,此時似乎都忘記了什麼貧富貴賤,人們紛紛手舞足蹈、相擁相泣,這整冬的陰霾已然被長禺關大捷的喜悅所替代……
“夫人……少夫人……”張叔,忠國公府的管家似如喝醉了酒一般,沒有絲毫平日裏沉穩冷靜的形象,一路跌跌撞撞直奔金和殿。
“什麼事?一大早的就這般吵鬧!”殿堂之上,一年近五旬的美婦,冷眉一豎,厲聲喝道。此婦人赫然便是淩承的發妻,當年曾隨夫出征的巾幗將軍——屈飛燕。
“大……大……大捷!”張叔氣喘不止,“大”了片刻這才死命咬出一個“捷”字,而這個捷字也被他歪曲了字音。
“什麼大姐?張叔,你慢點,不急。”一陣悅耳輕吟緩緩傳來,眾人循聲望去,卻是一身披紫狐華裘,身懷六甲的美麗女子由一丫鬟攙扶自偏殿中緩步行來。
一眼望去此女脖頸雪白修長,肌膚更是欺霜賽雪,吹彈可破,嬌柔之軀亭亭而立,婉約靜謐。她便是淩承三子淩雲之妻——慕雲舒,她本是燕國鎮南王之女,因其傾國容顏曾被譽為南國明珠,奈何擁傾城之美,卻生嬌花之體,如今身懷六甲,更是顯的虛弱無儔。
“雲舒,今日寒風冷的,你怎麼來了?快快回房歇息去!”屈飛燕擔心地望了望那與慕雲舒的憔悴嬌顏迥異而不襯的圓挺腹部,眉頭皺成了“川”字。
“母親大人,雲舒給您問安了。雲舒在屋中覺得氣悶,怕悶著腹中的孩子,所以才想出來走走,倒是讓母親大人擔心了。”慕雲舒襝衽一禮,一抹莞爾畫在唇間,這一笑似乎整片的沉寂一瞬間都活了過來。
而此時張叔似乎也緩了過來,一口道出:“長禺關,大捷了!老爺率領著忠國軍殲滅了延兵三十萬,剩下的五十萬軍隊不戰而逃!”罷他便大聲的哭號起來。
“這場仗終究是打完了,這讓老身可是長長舒了一口氣!”屈飛燕聽聞,麵上頓然一喜,穩坐在太師椅上的身子忍不住一陣激動。
慕雲舒心頭的大石終於落地,連日來蒼白的臉之上,此刻也終於浮上一抹紅霞,那驚人的美態正如冬日裏盛開的牡丹,驚豔不可方物。
聞見張叔的號哭,屈飛燕的喜悅卻是沒來由的一滯,頗不耐煩地喝道:“哭什麼哭?你家老爺打了勝仗你還跟哭喪似的?”
張叔抬起頭來,一雙眼睛哭腫如桃,當真傷心之至,卻聽他一邊哽咽一邊斷斷續續地道:“夫人……少夫人……報捷斥候……二少爺……戰死,三少爺……下落不明啊……”罷再也止不住,繼續嚎啕大哭起來。
“你什麼?!”屈飛燕倏然起身,手掌下那堅實的楠木四方桌登時崩散開來,一對丹鳳目殺氣如刀死死瞪住張叔。雖然她年逾四十,但因自修行祖傳真訣,如今已然躍身武林一流高手,張叔的那幾句話雖的絮絮叨叨,她聽來卻無異於雷聲入耳,轟然作鳴。
“你是雲哥……他……”
屈飛燕麵色大變,她循聲一望,隻見慕雲舒道出短短幾字,麵上血色已如潮水般褪去,到最後一字竟已是聲若蚊吟,雙靨浮上一抹異樣的潮紅,繼而腳下一軟,暈倒了過去,幸好翠兒就在一旁,雖也泣不成聲,但也在屈飛燕閃身而至後及時扶住了慕雲舒。
…………………
長禺關外,戰場之上。
“大將軍,把左將軍交給我們吧……您已經站在這裏一了啊!”
“是啊大將軍,人死不能複生……”
對於身後一眾將領的好言相勸,淩承充耳未聞,布滿血絲的雙眼從四周血腥的戰場上木然地轉到麵前懷中淩劍的臉上。此時,自己如時候那般將他抱著,如今的他也正似一個睡著了的孩子,隻不過,他再也不能睜開眼叫自己一聲“爹爹”。
淩承的耳畔似乎依稀響起前夜淩雲的聲音:“父親請放心,我與二哥定然能平安歸來!屆時我們父子四人再在戰場之上以敵將頭顱為凳,坐飲明!”
放眼望去,一片狼藉,地麵凹陷、山石崩塌,他自是明白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會生還?
淩承直覺自己的心如同被剜去了一半,堅強如山的虎軀已是禁不住地顫抖起來,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位驍勇善戰的鎮國大將軍,僅僅是一個痛失了骨肉的父親。
“你們回去吧,我在此處繼續搜尋雲兒的下落……”
忠國公府,棲鸞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