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笛在明月樓(2)(2 / 2)

“所以——”沈別緒抬起我的臉,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看著我,“九九,我第一次在江南郡撫城郊外遇見你時並不覺得有什麼,那時因撫城接近邊境,戰亂不休是平常,如你這樣顛沛流離的孩子其實很多。但你的眼睛很漂亮,琥珀色,和阿躚一模一樣。所以我帶你回來。我沒想到的是,你長大後身上的感覺這樣像她。九九,算你為我做最後一件事,幫我殺了沈別聲。”

“殺了他後,我允你離開。”

很明顯我拒絕了沈別緒,因為我並不是個什麼偉大的人物,我沒有什麼義務為了我枉死的情敵去殺掉誰誰誰。我同情徐阿躚,但不代表我不嫉妒她。她擁有沈別緒和沈別聲兩個人的愛,可我什麼也沒有,甚至家都不知道在哪裏。因此沈別緒允我離開實在是句廢話,我離開了這裏實際上哪兒也去不了。

腦袋裏亂作了一團麻。好像有什麼地方錯了,又好像這首詩,這個故事總是有些不對勁,但具體是哪裏,又隻是個模糊的影子,我自己也說不上來。

醉酒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但自我加入烏衣堂就不曾受過這樣的劫難,所以我放縱自己醉了一次。當我第二天起來已是日上三竿,我睜著眼睛努力辨別著周遭的景象,卻有驚無喜地看見了沈別緒的娘。

婆婆坐在床邊歎著氣看著我,手裏從小丫鬟手中接過一碗熱騰騰的雞湯,說道:“廖姑娘再不開心怎能和自個兒身子過不去?若不是小兒恰巧遇見,怕是……”我頭疼欲裂,並不記得昨日還見到過沈別緒,隻能問她:“我昨天怎麼過來的?我昨晚……說了什麼嗎?”

婆婆委實善良,她並沒有責怪我一個未出閣的女孩子大街上拋頭露麵地喝酒,反而憐惜地幫我掖掖被子,輕聲道:“你的事我兒都聽你說了……”她尚未說完,我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卻原來,我一直弄錯了一件事情!

我瞬間坐起來,抓住婆婆的衣袖問:“夫人,您不姓沈對嗎?!”

婆婆麵現疑色,說道:“老身嫁入鍾離家已四十餘載,何來沈姓一說?”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對自己的智商已經完全沒有想法。即便沈別緒不是名門之後,就憑他烏衣堂堂主的位置,就絕不可能讓自己的母親深居陋巷,隻有個小丫頭貼身隨侍。那天聽了沈別緒的身份,就更覺得有些事情仿佛不大對勁,卻是應到了這件事上。

可是,鍾離光為什麼要對他母親說是我救了他呢?而且還畫了我的畫像。我若有所悟地點點頭,鍾離光,你的腦子果然異於常人啊!

當然這話當著他娘我並不敢說出口,隻能搜腸刮肚另找了話題來說。“夫人,鍾離公子呢?”

婆婆一臉憂愁悵惘:“一大早起來在你身邊看了你一個多時辰,見你總是不醒,將將獨自一人出去了。”

我想他大約是坐不住自己出去耍了。正暗暗罵他不夠義氣,婆婆又道:“仿佛他說去趟烏……烏什麼來?”

我大吃一驚,一疊聲地問鍾離光到底去了何處。婆婆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隻得快快穿了衣服,拿起長劍,直接一招“鸞天鴻雁”越出天井,留下一句“夫人請放心我必將鍾離公子好好帶回”便往烏衣堂奔去。

烏衣堂門口聚了一群人,我看見於一吳二常三秦五都在其內,獨獨不見沈別緒,鍾離光孑然一人站在他們對麵,一臉雲淡風輕,閑閑擺弄了下手中的家夥,溫文道:“把沈別緒叫出來即可,我隻有些話同他說。”

常三的臉色已經很壞,卻不知為何雙手始終放在腰間沒有動手,他一抬眼看見我急急趕來,新仇舊恨一齊迸發,卻仍然保持著殺手的秉性惜字如金:“嗬,不錯!不錯!”鍾離光回頭瞥我一眼,“醒過來了?站我後邊。”

我並不曉得發生了什麼,站在鍾離光身後用目光詢問秦五姐姐,秦五姣好的麵龐上顏色變化莫測。她歎了口氣,道:“小九,你這次禍闖得忒大了。”

我實在不明白怎麼單單睡了一覺就跟不上時代了,每個人都在說我完全不懂的話。於是扯了扯鍾離光的袖子,口氣中已經帶了幾分惱怒:“到底怎麼了?”

鍾離光雙手一攤,語氣無辜得很,“我不過想見見沈別緒,卻不曾想見他一麵倒是很難,這許多人攔著。我念在他們與你同事一場,也不好太過為難他們,隻將他們的褲腰帶挑斷了。”說完了看到我麵色黑得不同往日,撓撓頭又加了句,“但那個姑娘我可沒碰,你要喝醋也不在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