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笛在明月樓(3)(1 / 2)

我一時無話。好似天地間隻剩怒火熊熊燃燒。然而一個聲音忽然清泠泠地響起立刻把我的小心髒澆得拔涼拔涼的:“九九,你這是做什麼?難道隻因著有所不滿就這麼發泄麼?!”

沈別緒的言語裏已經有了責問的意思,他自門內走出,依舊一副風清月朗的模樣,我的眼裏突然就有了淚意。鍾離光將我向身後一掩,斜了下沈別緒,“沈大堂主,區區今日來就是想同你打個招呼,九九我帶走了,以後便再不屬於你們烏衣堂。”

我錯愕連連。鍾離光啊鍾離光,你這是借了誰的勢!

沈別緒仍是一派清淺,他看著我,分明帶了某種自信,“鍾離公子,你有沒有問過,九九是否願意和你走呢。”他一向這麼成竹在胸,篤信我始終離不開烏衣堂。

我覺得人世間很多事情就是這麼奇怪。你本來以為某樣東西十足金貴,你茶不思飯不想天天就念著它,但有一天你確定這個東西一定會離開你,也許你就直接選擇放棄,而且十分決絕。當然還有另外一種情況那就是永遠追隨,這些永遠追隨的人世人給他們一個定義,瘋子。

而我不是瘋子。

推開鍾離光上前一步,嘴邊好像噙起了笑意,我看著沈別緒,“沈堂主,廖九當日蒙你所救,總算是欠你一命。但你我都很清楚,撫城雖然戰亂,卻並不是難以存活。你將我帶上這一條路,事到如今心裏清楚我大約還是個死,因此我們實在算是貨訖兩清各不相欠。我幫你再跑最後一趟任務,一為報恩,二為昔日情分。不論結果如何,從此天南地北,我廖九願意與你再不相見。”

我少有地說出這樣一大篇話,完後隻覺得自己身上也沒有了力氣。鍾離光最先反應過來,叫道:“九九,不可!”沈別緒仿佛若有所失,半日不曾回神。我不理睬鍾離光,隻狠狠盯著他看。良久他感到我的目光,這才收回神思,往我身上看了一眼,淡淡笑道:“九九,你果然恩怨分明。”說完他轉過身走進門內,聲音似乎沒了平時的清爽,“今日戌時二刻,沈某明月樓恭候廖姑娘大駕。”

眾人都隨著他進去了,唯有秦五姐姐走到我身邊,看一眼鍾離光,才悄悄同我道:“小九,我並不知道你和堂主做了什麼交易,然而這位公子倒是真心待你。”跟著她撇撇嘴,“堂主黑心,那也不是一兩天便能說得完的,從此天南海北,再見也是未知,自己好生打算打算是正經。”她說完頭也不回便去了,和其他烏衣堂的殺手一般果決狠厲。

我在她身後輕輕道:“秦五姐姐,珍重!”

鍾離光仿佛很無奈:“九九,非去不可嗎?”我不答他的話,回了頭問他:“怎麼你跟令堂說是我救了你?”鍾離光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咳嗽一聲:“家母單我一個兒子,自然愛護若珍寶。誰救了我的性命就是她的大恩人,那麼,我想娶你,她定然滿口子的答應。”

除了鍾離光,誰敢愛廖九。自從塢連山下相遇,我就知道鍾離光不同凡響,果然他此刻一鳴驚人了。我知曉他千裏尋我,不惜為我得罪整個烏衣堂。我也曉這份情誼給我這樣沒心沒肺的殺手就好像是天上掉下個搖錢樹。

但是一個身負任務的殺手是沒有資格談婚論嫁的,況且又是我這種情況,估計好不容易摸到靖安王沈別聲的身邊,還沒拔出劍就被他一招斃命了。我本來已經欠他一命,實在擱不住又欠他一份人情。再加上幾次見麵鍾離伯母都待我很好,我覺得鍾離光這樣坑娘委實有些過分了。

想明白了剛要說話,鍾離光卻也恰巧說道:“九九,塢連山你不告而別後我畫了你畫像到處尋你,你走的幹脆,倒不知我找得多難。幾個月後我看著無望了才回到母親身邊,沒曾想老天竟開了次眼,我們又見了。那麼這次我倒要好好問問,我預備和家母搬到越湖郡,同江南郡比鄰,與你家鄉算十分相近,你願意同我一起走嗎?”

南國正清秋。我忽然想起了這句話,感覺家鄉一下子觸手可及,也許鍾離光說搬到南方正有一層帶我回家的意思在裏麵。然而這當口我依舊念著沈別緒教我的詩,說明我到底是無法背棄他的。我抹一把眼淚,說道:“離光,抱歉,我真是欠他的。好吧其實我也欠你的,但是命隻有一條,這怎麼辦?不如你說個法兒讓我報個恩?再不成,這幾年我還有些積蓄,反正我去了那邊也帶不走的,都給你我也不心疼了。”

鍾離光扶了扶額頭,“九九,你讓我怎麼跟你說呢?我巴巴追到上京來,並不是為了同你要什麼報酬。而且我以為,單以我們的情分來講,也萬萬談不上錢這個字的。”

我撇撇嘴,臉上仿佛很不屑的一副欠揍樣兒,“怎麼我覺得,我們之間除了錢就沒什麼好說了的呢?誰要和你談什麼情分了。我本就好好地呆在烏衣堂,結果今天你這麼一來鬧,弄的我惹惱了沈堂主,真真有家不能回。你能不能別這麼自以為是幫我做什麼了?你給的我此刻確然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