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光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九九,你不過醉了次酒腦子就不好使了嗎?!你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沈別緒利用你,他根本一心念著自個兒報仇的事,連你性命都不顧。怎麼你不罵他倒罵我?“
他不提沈別緒也便罷了,他這一提又恰巧戳到我的痛處。我惱火得很,好像自己想都不願想的一個真相被別人血淋淋地揭露出來時都會有那麼些許惱羞成怒,我伸出食指比著他:“鍾離光,這是我該還沈別緒的東西,做不做、該怎麼做,我心裏有數!用不著其他人在這裏指指點點。你要錢我給你,別的事你管不著!”
我廖九指天為證,說完我就後悔了。也不知究竟為了什麼,心裏無端端空了空。
鍾離光臉色白了一忽兒,臉上掛著咬牙切齒的表情,我以為他下一步就是要來把我掐死,但他默了一下說:“廖姑娘太小瞧在下了。既然這樣,什麼恩怨情仇一筆勾銷。”他恭恭敬敬做了個揖,從我身邊走過,往遠處去了。
他早晚要離開你,廖九。不過這遭之後我倒是毫無牽掛,拚了命去試試,或許靖安王一時疏忽大意給我得手了,那就阿彌陀佛了。
晚上戌時二刻我到了明月樓。其實烏衣堂是沒有地方叫明月樓的,隻有我和沈別緒心知肚明,笛在明月樓,那是沈別緒時常吹笛的地方。
我估摸著按沈別緒的性子,他該會有幾分惆悵,畢竟我跟了他那樣久。沈別緒仍在樓上吹著笛子,我聽不出是什麼調,隻覺得遠遠不如他原來吹得好聽。我上樓去後沈別緒也沒什麼廢話,就像是平常分配任務一般同我說了怎麼做。隻到了最後他說:“放心九九,我不會讓你死的。”
我聞言又細細打量了一番他的眉眼,笑了笑說:“成啊。”我明白在這場刺殺中他隻會站在幕後,即使我死到臨頭他也決不會出手相救。我以一個尋常舞姬的身份混進靖安王府的中秋家宴,在萬綠叢中著一件徐阿躚生前最愛的鵝黃色,緩緩誦出徐阿躚和沈別聲初見時所念的“閑夢遠”詩句。據沈別緒的可靠消息稱,沈別聲是個念舊的人,他必然會將我留下隨侍。
而在沈別聲看來,我和烏衣堂半點關係沒有。所以隻有兩種結果,一是我成功殺了他,然後被王府的侍衛殺了;二是我失敗了,被他殺了。總之無論如何,沈別緒對此是不知情的,如果他哥哥真的一時不防被我殺了,那麼他不僅報了仇滅了口,還可以順理成章地成為下一任靖安王。
這是個很普通的計劃,卻很順利地實行並且成功了。
在見到沈別聲之前我一直以為這種要用強迫手段讓別人姑娘下嫁的人必然極其猥瑣,不猥瑣也至少有一雙色迷迷的小眼睛。但現實又一次向我證明了“人不可貌相”的正確性。沈別聲不似他弟弟的雲淡風輕,和鍾離光的灑脫無畏也扯不上關係。他看起來就是那樣的溫和恬靜,有一種出身王府的高貴氣質,卻又不居高臨下讓你難受。他十分真實,與其說像個王爺不如說更像家裏的長兄。
沈別聲不負他弟弟的重望將我留下當做丫鬟使喚,這是個不費力又討好的活兒。靖安王府沒有正王妃,隻有三個側妃。這三個側妃十分和諧,完全不見明爭暗鬥。三個側妃每天互相問安了之後最頭疼事是不知道找誰去湊一桌牌九。因為靖安王府的女人著實少,所以我的到來簡直給她們帶來了希望的曙光。
但是這個希望很快就破滅了。我的殺手生涯注定了我摸都沒摸過牌九這玩意兒。
在我入府之前沈別緒教我先取得沈別聲的信任,不能著急下手。沈別聲是個聰明人,很容易讓不聰明的人成為炮灰。
沈別聲在對待他三個夫人的問題上采取一碗水端平的法子。他對每個人都很好。但在觀察了一個月後我終於發現與其說他對三個夫人好不如說是對三個夫人的三個老爹好。三個老爹都是朝中要員,心甘情願把自己的寶貝女兒送到靖安王府當側妃,從側麵反映了沈別聲是個很有實力的王爺。而這三位夫人不爭不鬥的原因,除了沈別聲是個很公平的人外,還有就是她們對某件事情都十分了然,因為了然,所以十分有自知之明。但那究竟是一件什麼事情,我又隻能模模糊糊感覺到它的存在而無法探詢出來。
當我把這一切彙報給沈別緒的時候自己推理總結了一下:“我覺得沈別聲可能真的是喜歡男人的,所以她們都放棄爭奪了。”沈別緒抹了抹微有薄汗的額頭,說:“九九,你真是個聰明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