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通後的第一句他就掛了哭腔,他喊媽,淒啞的問她:你在哪啊?
白慈已經不是那個13歲的小孩子了,不會因為沒有人接他,沒有人等他再傷心委屈了,他早就接受了比那個時候更差的世界,他防禦壓力,抵禦困境,不怕痛,也不怕傷。
可他走出教室時還是愣住了:他看見了藺懷安。
本不該出現在帝都的他,正提著兩把雨傘等在門口。
那一刻的場景,奇異的和很多年前晦暗的傍晚重合,白慈那時候才知道自己原來還是有期待的,而藺懷安無心的行為,補償了他少年時代的缺失,安撫了當年那個苦苦掙紮的孩子。
多好啊,你來找我。要來接我回家。
磨了四個多月,白慈總算是軟化了些。
但在藺懷安看來,兩個人的關係好轉得就比較莫名了。並且白慈之後的表現也十分別扭,他好像是擠兌話說多了,好話都說不順溜了,他頻頻耍性子,不大點小事也要跟他計較一下,像是一隻悄悄踱近的貓,不承認喜歡你,你抱它一下它還要揚爪子。
有一次倆人去超市采購——以往這種事白慈是不樂意出來的,但是他最近一直狀似消極的主動著——倆人推著購物車走到生鮮區,藺懷安正好接到一通挺重要的電話,他避到稍微安靜的地方去接,結果電話打完白慈還等在原地,那臉色感覺他氣得不輕。
白慈把手裏的購物車塞給藺懷安,藺懷安摸摸鼻子,問他是不是生氣了,白慈冷著臉,硬說沒生氣。
並且,藺懷安還發現白慈特別不喜歡酸奶區的導購員,隻要導購員一開口,他就直接就扔一大聯她推薦的酸奶進購物車,拽過車就走,連試吃的環節都省了。
這樣情緒鮮明的白慈,藺懷安其實很意外,畢竟他也不曾想到白慈還會無理取鬧。
他們的性生活也和諧多了,每個周末都會做,每次都很久,白慈經常舒服得發抖,有時甚至會摟住藺懷安的脖子主動要,他也不再用藥物輔助睡眠,隻要藺懷安在身邊,他就能睡得很踏實。
剛從美國回來的白慈,就像是個被吹鼓的氣球,藺懷安耐著性子把他的脾氣一點點的放空,再將他心底的澀意一點點的蒸幹。
六月,白慈研究生畢業。
畢業那時候,很多知名的機構公司都給他發過郵件,甚至陸桓朝都問他要不要考個公務員進外事口,藺懷安就更不必說了,那段時間不斷的旁敲側擊問他想去哪工作,大有想給他鋪平一切道路的決心。
隻是誰也沒想到,白慈最終決定回本科學校當老師。
其實白慈的選擇是很讓藺懷安不解的。白慈當年去哈佛訪學順便完成學業,在藺懷安的理解裏白慈是對未來職業規劃有很高的要求,需要編織一定的人際網才離他而去的,這件事是他的心結。
隻是白慈很少聊他的哈佛經曆,還是有一次偶然機會,藺懷安蹭白老師的課,底下學生問,他才有機會聽到白慈說了說留學的感受。
白慈提到那段經曆的時候很是平靜,他說了他學的專業,做的研究和他的老師們。他的老師們都很厲害,有軟實力之父Joseph Nye,美國前駐韓大使,美國前副國務卿,駐北約大使……總之,就是很多大佬,哈佛肯院的學生可能準備論文的時候正好可以撞見迪士尼前總裁來做交流,某天早餐會忽然發現和凱雷集團總裁同席。
底下那群小孩子聽此無不羨豔,隻是白慈說這些的時候,表情甚至有些被小小困擾的無奈,“其實去哪裏訪學並不重要,和那些優秀人物的物理接近並不能代表自身的優秀,有時候越是身在其中,反倒越會摒棄虛榮,對他們保持理性欣賞……至於說未來發展或是就業問題,我覺得這更應該看個人造化,跟學校沒有絕對的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