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表哥(2 / 3)

夜色漸漸的濃了,可外麵的花燈仍是通明的,沈素綰順著大廳外的廊道走出了一段路,見得前方有一處小亭子,亭角懸著一盞琉璃小風燈,正散發著暈黃的光亮,襯得亭外的樹木上積著的白雪也生了絲暈暖之息,沈素綰心生了一點歡喜,便信步走了過去。

“姑娘,仔細腳下打滑……”

這小亭似是少有人來,因此地上的積雪並沒有掃去,雪青忍不住出聲提醒了一句。

“無妨,今晚天暖和,這雪是鬆軟的,不打緊……”沈素綰回了雪青一句,語氣歡悅,她將地上的積雪踩得“吱吱”作響,麵上也露出笑容來。

“還是這外麵清爽,那裏麵可真是烏煙瘴氣的悶得慌……”雪青見得沈素綰一臉的輕鬆愉悅之色,她也高興了起來,清利著嗓子道。

“你這小丫頭真正胡說,冰雪公子的生辰宴竟被你說成是烏煙瘴氣,當真是膽大包天……”沈素綰一邊走到那亭內,一邊斥著雪青,可是麵上仍是輕笑著的,看不出一絲慍怒。

“小丫頭並沒有胡說,這宴,的確是叫人悶得慌……”

一陣輕緩的聲音自亭外傳了過來,沈素綰嚇了一跳,慌忙抬眼看去,就見亭外不遠處,不知什麼時候竟站著一個人來,銀白織錦的羽緞鬥篷,絳紅色的錦衣,眉目雋秀,神情清冷,可不正是適才叫廳眾女子都怦然心跳的“冰雪公子”?

“見過小侯爺……雪青一時說了胡話,還,還叫小侯爺見諒……”雪青沒想到自己這僻靜地方發了句牢騷,竟被正主兒逮了個正著,一時間慌了神,趕緊對著來人彎腰賠禮。

謝琰看了雪青一眼,唇角微彎了下,口卻是淡淡地道:“你若是肯回避一下,讓我跟你家姑娘單獨說上幾句話,我便當沒聽到你說的……”

什麼,要她回避一下?雪青聽得一時反應不過來,隻眨巴著一雙圓圓的眼睛看著謝琰,一副懵懂茫然的模樣。謝琰耐著性子等了一會兒,可是雪青仍是一臉呆萌模樣,他有些無奈的將臉轉向了亭內沈素綰的方向,卻見沈素綰正低著頭憋了一臉的笑意。

“明明瞧著挺靈的……”

謝琰歎了口氣,不再看雪青,一拂袖子,徑直朝著小亭內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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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物

禮物

沈素綰不明白謝琰怎麼拋了滿堂賓客自己出來了,她心疑惑,麵上仍是平靜著,躬身朝他福了一禮。

“不必多禮……”謝琰已是站到了她的跟前。

沈素綰起身略抬了頭,就見謝琰正靜靜地注視著她,眸光透著些溫軟,沈素綰沒來由的麵上一熱,立即收回眼光低了頭。

謝琰的眸光移至她的身上,見她穿著一件半舊的水粉鑲灰鬥蓬,麵上浮過一絲不解,口仍是輕緩著聲音問道:“是不喜歡那件鬥篷嗎?所以沒穿出來?”

“不……那件鬥蓬很好,我很喜歡,隻是……”沈素綰搖了搖頭,說到一半卻是住了口,她在這侯府身份尷尬,若是穿了那麼華麗的衣裳出了門,怕是又要惹了一些口舌是非來,可是這話在他跟前是絕對不能說出口的。

“也罷,是我欠考慮了……”謝琰突然低低地歎了一聲。

沈素綰聽得有些驚愕的又抬起了頭,卻見謝琰也正看著她,眸分明含著一絲了然,沈素綰心微微一驚,看他的神情,似是明白自己心所想,了解自己身處之境似的。

“對了,剛才在宴上見了我祖母,是不是有些驚訝了?”謝琰突然轉了話題道。

他不提這個倒也好,一提這事沈素綰就生了些惱意來。

“不是有些驚訝,是驚得都當眾失態了,你又不是沒看到……”沈素綰抬高了一點聲音道,語氣裏分明是含著點嗔意。

“你別怪我,我也是無可奈何……我祖母心性一向如此,她喜愛清靜,崇尚田園之樂,經常去到自在農莊住上一小陣子,做些農活,也不叫一個下人在跟前。除了我,家旁人也不能輕易進她的農莊,那日你無意闖了進去,祖母估計突然間又起了頑心,所以自稱起老家人。我見她興致正好,哪敢出聲拆穿,隻好配合著她裝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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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琰難得說了一大通話,將來龍去脈解釋了清楚了。沈素綰這才明白,原來他處農莊不是他的,是她祖母的地方,怪不得老太太一開始見她還有些不高興的樣子。

“不過祖母一向不喜見生人,她對你,倒是有幾分歡喜……”謝琰又添了一句,語氣裏隱著一絲不易覺察的喜悅。

沈素綰聽了一時無語,她真是沒想到,這侯府的老祖宗原來是這樣特立獨行的一位老人,怪不得寧秀縣主剛才在宴上說她“好不容易才出來一趟”,看來還是長孫謝琰在她心極有份量,是以肯在他生辰之日出來見一見眾人。

“原來侯府的老祖宗是這般有的一個人……”片刻之後,沈素綰笑了起來,農莊內身著布衣腳利索包著白菜的老太太,與剛才一身華服貴氣逼人的老夫人,竟是同一個人,這可不叫她驚奇感歎?

“你既覺得祖母有,那下次我帶你去見她……”謝琰突然脫口而出道。

沈素綰聽得愣了神,心裏怦怦一陣亂跳,麵上卻是強持著鎮定,口輕輕道:“我哪敢擾了老祖宗的清靜……”

謝琰適才將話說出口之後,也覺得自己一時說得冒失了,他若是帶一個女子去見自家老祖宗,豈不是擺明了對她有意?他悄悄看她一眼,果然見得沈素綰垂了眉眼,麵上的神情也有些琢磨不透的模樣,他立即生了些後悔之意。

“那等天氣暖和一些,再去自在居煮茶可好?”謝琰立即改了口。

煮茶?沈素綰聽得抬起了頭,麵上掠過一絲歡喜來。

“若是在雪天裏,坐在窗前,圍著爐子煮上茶,那才是件愜意事兒……”沈素綰饒有興致地道。

謝琰聽得先是呆了下,等反應過來,眸就含了一抹驚喜來,唇角也彎了起來。

“那隨我走吧……”謝琰一邊說著,一邊抬起袖子指向了亭外。

走?走去哪裏?沈素綰一時呆了,秋水眸子眨巴了兩下,不知道謝琰要她去哪裏?

“不是說要雪地圍爐煮茶嗎?這雪是現成的,我書房的茶餅和爐子也是現成的,還等什麼?”謝琰語氣輕鬆,眉眼間也悄然染上了一絲愉悅來。

原來他竟是邀自己此刻就去他的書房煮茶,沈素綰一臉的驚愕,可是抬眼看看四周白雪皚皚的情形,她又有些好笑起來,自己一時嘴快隨性說了句,倒是沒想到此刻正是大雪天。

“說笑了,那廳內一大群人可都是特地來為你賀壽的,這會兒全都巴巴的等著你回去,你若是就這麼走了,豈不是叫人失望?”沈素綰指指大廳的方向道。

“我管旁人失不失望做什麼?既是我的生辰,要怎麼著是我說了算……”謝琰語氣一冷,似是對那宴席很不以然。

沈素綰聽了沒說話,心裏卻在想,你是身份尊重的小侯爺,再怎麼著,旁人也不會指摘你離席不歸失了禮數,直會暗歎一聲“冰雪公子”心性清高,名如其人。隻是自己就不一樣了,若是被人知曉小侯爺半途離席,竟是與她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女子在一起圍爐煮茶,怕是要被眾人以口舌活活淩遲吧。

沈素綰雖是有意與他同去,但還是強行按捺下自己,迎著謝琰的目光,搖了搖頭。@無限好,盡在晉江學城

謝琰見她一臉的堅持,倒是沒勉強,隻是眸內有了一點失落之意。@無限好,盡在晉江學城

“說起生辰,我倒想起一件事,旁人來赴宴,都是精心準備了禮物的……”謝琰突然話鋒一轉,一邊說著,一邊目光灼灼地看向了沈素綰。

沈素綰聽得微微一驚,見著謝琰好似有些不滿的眼神,終於回味過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沒有給他準備一份生辰禮物。也許在她心裏,自己那塊端石硯便是送他的生辰禮。隻是,那端石硯自己轉送給謝若芙了,也隻能算是謝若芙人送的,怎麼能算到自己頭上?

沈素綰一時有些窘了,心裏暗暗埋怨著,自己沒想到這一點,這靜娘和雪青怎麼也不提醒一聲?想是自那鬥篷送進沉香小苑這後,那兩人就有些興奮過頭了,連這等事都沒想到。

“實在是抱歉,我一時沒想到,要不,要不等段時日,我再……再給你補上一份……”沈素綰微紅著臉,有些局不安地道。

“不行……”未等她話說完,謝琰已是出聲否認道。

沈素綰有些驚愕地抬頭,隻見對方正注視著自己,眸似含著一絲嗔意,又似有點委屈之意。沈素綰頓時心裏就有些不安起來,想他對自己也算是關心有加,自在居親煮了茶,又送了畫,天冷又送爐又送鬥篷的,可自己呢,竟來赴宴都未曾備得一份薄禮。

“對不起,表哥……”沈素綰低了頭,口軟軟喚了聲“表哥”。

謝琰聽得這一聲,原來帶著點嗔怒的眸光一下子就軟了下來,唇角彎了起來,麵上悄悄掠過了一點笑意。

“何苦再叫我等上一段時日,你不是現成帶著的嗎?”他低聲道。

現成帶著的?沈素綰又是一陣驚訝,垂眼看看自己周身,可是並無一件可以當作生辰禮的物件啊?

沈素綰正自納悶間,忽然見得腰上有光一閃,就見有隻修長潤澤的伸了過來,指頭輕輕一撚,掛在自己腰上的那隻紺藍錦紗的流蘇香囊就被扯了下來。

“這個,就權當送我的生辰禮……”謝琰一邊低聲說著,一邊將那香囊遞至鼻端輕嗅了一下。

沈素綰已是完全呆住了,他竟是拿走了自己的香囊?可是這香囊不是一般的物件,向來是有情人之間互贈的定情信物。自己同他,既非青梅竹馬,也非門當戶對的議親對象,他怎麼可以將自己的香囊拿走?他莫不是一向清冷孤傲慣了,身邊也沒個人告訴他,這女子的香囊是不能隨便要的?

“這……這個不能……”沈素綰臉上紅紅的,話也說得支吾了。

“還真是沒見過你這般小氣的女子?吃了我的生辰酒,連這麼個小物件都舍不得給……”

謝琰這回似真的生了怒,他一邊說著,一邊將遞至了沈素綰的跟前,掌上攤著的,正是那隻紺藍錦紗香囊。

沈素綰見了他遞過來的香囊,心裏頓時糾結了起來,她想到他上次想拿她的帕子,她猶豫不給,他便是有些氣惱地還了回來。這次他討要香囊,若還是還是不給,定是要惹得他生肝火了。

“你若真想要,便就……就請收著……”沈素綰囁嚅著聲音,她口說著話,隻覺得麵上熱得厲害。

“既是這般勉強,不要也罷……”謝琰冷哼了一聲,沈素綰剛才的猶豫不決,似是極大的傷了他的顏麵,他將又遞了一下,好像是決意不要這東西了。

聽得他冷著聲音,沈素綰心裏立即上八下起來,越發覺得自己有些過了。不過一隻香囊而已,他是何等的身份,定是一時好奇見著那香囊就想要了,自己偏偏想到定情之物上去,豈不是太過矯情?

沈素綰想到這裏,見得謝琰伸到自己跟前的,也不說話,隻伸出一隻,小心至他的邊,將他的指頭輕輕合攏了起來,讓那隻香囊攏在了他的掌心裏。

因在雪地裏待了一陣子的緣故,她的指頭有點冰涼之意。謝琰觸到了那抹涼意,沒來由的心裏悸動了下,隨即生了股衝動,想將那一把反握了。可是轉瞬之間,她就將收了回去,又將眉眼低垂了,對他福身一禮。

“出來得久了,該是要回去了……”沈素綰低語一聲,而後直起腰,忙不迭地就朝亭外走去。

謝琰欲將一抬,似是想要攔住她再說句話,可是沈素綰一閃身就出了亭內,腳下也是飛快,轉眼間人已是走到亭外的小路上。

“你慢些,路滑……”謝琰隻來得及喊了一聲。

沈素綰置若罔聞,隻自顧低著頭趕路,片刻之後,雪青自不遠處走了出來,兩人一道往大廳方向去了。

謝琰還站在亭內,看著那道芊細嫋娜的身影越去越遠,他輕輕歎了口氣,指頭撫了撫掌心裏的香囊,不知不覺間,就有些神魂馳蕩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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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

心事

沈素綰悄悄回了大廳,見著廳內眾人雖都是說說笑笑的,可是眼神卻都不時瞥向門口,好似都在盼著那位正主兒早些返回來。

“綰姐姐,你出去好一會兒,可曾見著我大哥哥?他可也出去有陣子了……”沈素綰剛坐了下來,謝若芙就湊過來咬著耳朵道。

“沒,沒見著……”沈素綰沒來由地就心慌了,立即搖頭否認道。

“哦,我還以為大哥哥和姐姐雪夜相遇,一時興起圍爐煮茶去了……”謝若芙壓著聲音,臉上笑得一臉的神秘。

“呸,你胡說什麼……”沈素綰小聲啐了她一句,可是臉上還是不自覺的紅了一紅。

不多時,謝琰才悠悠的走轉回來,廳內眾人立即提起了精神,一時間又喧囂了起來。約莫半個時辰過後,夜也漸漸深了時,有零星客人起身告辭,沈素綰與謝若芙便也起身離席,幾人又一道回了沉香小苑。

臨睡之前,靜娘將沈素綰換下的衣物都看了一回,然後回過頭來問雪青道:“雪青,我記得今日姑娘出門時,身上是帶著香囊的是不是?”

沈素綰正靠在一旁的小榻上,裏拿著卷書正看著,聽得靜娘的問話,她心裏略慌了下,決意裝沒聽見,隻將眼神落到書上,耳朵卻是豎著傾聽了起來。

“是啊,是帶著那隻紺藍錦紗帶流蘇的,上麵還有姑娘親繡的小貓圖樣,是照著咱們粉鼻兒繡的……”雪青一邊說著,一邊也走到床榻跟前幫著找了起來。

粉鼻兒是沈素綰養的一條小獅子貓,通體雪白,性格乖巧,很是通人性,鼻頭是粉色的,因此取名叫“粉鼻兒”。隻是可惜,沈家出事後,一時疏於照顧,以致於粉鼻兒走丟了,沈素綰為此很是難過了一陣子。

“那香囊不會是在園子裏弄丟了吧?這可如何是好?要是被那什麼渾人撿了去可就壞事了……”靜娘的聲音聽起來很是焦灼。

“那怎麼辦?園子門也不知道關了沒有,要不我去尋一尋?”雪青也著急了,一邊說著,一邊抬眼看看了窗外。

“咳……”沈素綰終於忍不住了,清咳了一聲。

“姑娘?”兩人都將眼光看向了她。

“慌什麼?東西指定是沒丟的……”沈素綰口低斥一聲,麵上卻是出現了一絲心虛之色。

雪青卻是注意到了她的異常,她直起腰身,慢慢就朝著沈素綰走了過來。

“姑娘,你怎麼知道一定沒丟?”雪青站到了沈素綰的跟前問道。

“你別問了,沒丟就是沒丟……”沈素綰瞪了她一眼,然後就轉過臉看書了。

“姑娘,你送人了是不是?”雪青脫口而出。

“不是送,是他硬要去的……”沈素綰急得分辯了一聲,話音才落,便見得雪青一臉的驚喜之色,一旁的靜娘則是嚇得一跳,快著腳步就走了過來。

“死丫頭,套我話……”沈素綰氣極了。

雪青卻是笑得一雙眼睛都成了月牙兒,她將靜娘拉至一旁,嘀嘀咕咕說了好一會兒,將在拙園小亭邊見到的一幕細細說給靜娘聽了。

“小丫頭,你若是肯回避一下,叫我跟你家姑娘單獨說上幾句話,我便當沒聽到你說的……”雪青抬著下巴,將一隻袖子背到了身後,神情很是倨傲地學著謝琰說話,隻將靜娘看得忍不住得想笑。

沈素綰頓時氣急交加,她再也按捺不住,仍了上的書,又摞了摞了袖子,作勢要來撕雪青的嘴。雪青這才慌了神,“哧溜”一下就躲到了靜娘的身後。

“好姑娘,饒了我,我再不貧了……”

雪青自靜娘身後探出頭來不停求饒,沈素綰這才白了她一眼作了罷……

一會這後,沈素綰上了床榻,靜娘替她放下了帳子,熄了燈,兩人輕著腳步退了出去,整個西廂也就安靜了下來……

拙園之內,東南角上的書房還亮著。晚宴結束之後,眾人紛紛退了出去,拙園已恢複平日的安靜。可園子的主人卻是有些不□□靜了,謝琰送走眾人之後,沒有回內室歇著,而是去了書房。還將書房的窗戶大開了,又叫小廝備了爐子和炭,然後一個人席地而坐,在窗下煮起茶了。@無限好,盡在晉江學城

“主子,夜深了,這茶明日再煮好了……”藍珈站到在他身後勸道。

“我睡不著,你自去睡好了……”謝琰回了他一句,然後就低著頭忙了起來。

藍珈聽得麵露驚訝,他走到謝琰跟前蹲下了身子,注視了他片刻,然後慢慢開口道:“主子,你這是有心事了?”

謝琰卻是沒理他,隻顧著將裏的茶餅往已經沸騰了的水裏丟下去,麵上的神情很是專注,可藍珈分明看出他看似沉靜的臉上藏著一絲落寞之意。

“要不,我去叫綠盞悄悄去請了瑛姑娘過來,陪著主子一塊飲些茶?”藍珈一板一眼地道,說完之後,還站起了身子,抬腿就要往偏院去找人。

“藍小子,你敢……”謝琰急了,抬起頭恨著聲音喊了他一聲。

藍珈聽得頓住了腳,麵上忍了笑,又慢慢轉過了身子。

“這瑛姑娘是自小相熟的,必是一請就到,若是旁人,怕是不大好請……”藍珈說得慢騰騰的,眼神卻是越過書房外的拙園圍牆,朝著北角的方向瞄了一眼。

北角是沉香小苑的所在,謝琰豈是不能領會藍珈話裏的意思?

“過來喝茶……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話多?”謝琰低斥了一聲,不知什麼時候,昳麗白皙的臉上,已是染上一抹淺淺的酡紅,藍珈無意憋見,心不由得咄咄稱奇起來。

藍珈依言坐到了謝琰的對麵,自謝琰裏接過了一盞茶,低頭喝了幾口,二人對坐著,一時無語。

“對了,芙兒那丫頭適才在宴上神秘兮兮的,送了隻匣子,不要當場打開,要我回來看,你去拿了來……”片刻之後,謝琰放下了裏茶盞道。

藍珈點點頭,起身走至書案前,將人送進來的那隻紅木小匣子拿了起來,又遞到了謝琰的裏。

謝琰接過匣子放在麵前的矮案上,麵上倒有有一絲好奇之色,他抬了雙袖,扶著匣子輕輕打開了,那隻端石硯台靜靜的躺在裏麵的紅絲絨之內。

“這小丫頭,倒知道投我所好了……”

謝琰低笑一聲,然後伸將那塊硯台拿了起來。才看了一眼,他就眼前一亮,神色也變得有些歡喜起來。

“端溪石……”謝琰的聲音裏有驚喜之息,藍珈忙起身將一旁的琉璃燈挪得近了些。

謝琰湊近了燈前,將那硯台放到燈下仔細觀賞起來,他越看越是喜歡,臉上的笑容也漸漸多了。

“質地是上好的,最難得是這雕工,細膩柔順,觸之如絲綢,還有上麵雕的的竹子,竟是透著一般特別的靈性……”謝琰讚不絕口。

“主子,我瞧著這一隻小蛐蛐才是靈氣十足,眼看著就要跳出來一樣……”藍珈也湊了過來,指著那硯台的一角道。

蛐蛐?謝琰忙定睛仔細看看,這一看,不由得驚詫萬分。那上麵的蛐蛐,可不是他在自在居裏畫的那隻?不僅形狀,姿態一模一樣,就連那腦袋前麵那根兩長長的觸須,也都與自己下絲毫無差。他呆愣了好一會兒,又用指頭輕輕撫著那隻小蛐蛐,心裏卻實在是想不通了。

“主子,怎麼了?”藍珈覺出了他麵上的異常之色,忙問了一聲。

“我要去沉香小苑找芙兒……”謝琰突然站起了身子,裏拿著那塊硯台就欲出門去。

藍珈驚得也站起了身,一向鎮定自若的主子臉上竟出現了忙亂之色,他能不驚嗎?

“主子,夜已深了,芙姑娘早該安歇了,有什麼事不能明日再問嗎?”藍珈忙道。

聽得藍珈的提醒,謝琰這才頓往了腳,他看了看外麵的夜色,才似突然清醒似的收回了腳。他慢慢坐回了席上,頭裏摩挲著那塊端石硯台,心裏仍是迷惑不解。那蛐蛐他是在自在居畫的,畫兒交給了沈素綰。可是這硯台的雕刻的蛐蛐和自己畫的那隻一模一樣。也就是說,沈素綰將畫給了謝若芙,然後謝若芙又去尋了能工巧匠,精心雕琢了這方端石硯?

“藍珈,近些日子,芙兒有請你幫忙尋過什麼能人巧匠沒?”謝琰抬起頭看著藍珈問。

“能人巧匠?沒有……”藍珈很是肯定的搖著頭。

謝琰一聽又不解了,謝若芙很少出門,但有這樣需要出府的事兒她定是會找藍珈幫忙的。再說了,依這端硯的雕工,不是名家絕對沒有這樣的藝。雲城幾個有名製硯師傅,他可是了然於心的,他們的風格與這塊端硯表現出來的截然不同。

謝琰一肚子的疑問,可是礙於已是深夜,不能立刻去沉香小苑尋謝若芙問個究竟,一時間眉心微擰了一點,眼睛仍是盯著那塊端硯台,麵上也失了平日裏的平靜與淡然。

“主子,這方硯台倒底有何不妥不處?”藍珈看得一頭的霧水,忍不住出聲問道。

“這硯上的蛐蛐,是那日我在自在居畫的……”謝琰指著那蛐蛐道。@無限好,盡在晉江學城

什麼?自在居?藍珈聽得心裏一愣,隨即想起當日在自在居書房門外天井內看到的那一幕,雕花木窗下,清俊儒雅的主子揮毫作畫,一旁的身形嫋娜芊細的女子正在紅袖添香。

“自在居?難道說,主子那天畫了副蛐蛐圖送了沈姑娘?”藍珈一臉驚訝問道。

謝琰點了點頭,藍珈臉上的驚訝之色更加的多了,他跟隨謝琰身邊這麼些年,從未見過他主動將自己的畫送給別人,更別說是一個相識才不久的女子了。

“不是我送的,是她非要去的……”謝琰見著藍珈臉上的驚奇交加的神色,隨即開口解釋了一聲,麵上也好似有些不大自然來。

“哦,原來是這樣……”

藍珈恍然大悟似的應了一聲,謝琰聽得神色一鬆,卻不料藍珈又接著道:“不過,也不是什麼人非想要,主子就會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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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軟

溫軟

謝琰聽得麵上一陣惱,拿眼瞥了下藍珈,卻見藍珈臉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探究神情。謝琰立即收回眼光不再理會他,又低頭琢磨起裏的端石硯。

謝琰的一雙眼睛隻顧盯著硯的正麵,不時用指頭摩挲的硯台低部,片刻之後想想將硯台翻轉了過來。將底部細細看了一遍,就發現底部的一角,竟刻著白色的一小點,他隨即心念一動,忙湊近了一看,待看了清了,臉上的神情又變得驚訝得無以複加。

“藍珈,將我案上那塊澄泥硯拿來……”謝琰的語氣帶著絲急切。

藍珈聽得謝琰的聲音不同尋常,趕緊“噌”的一聲起了身,步並作兩步的去到書案前,將那方他一向很是喜愛,一直擺在案頭的澄泥硯拿了起來,雙捧著遞到了他的上。

謝琰接過了藍珈裏澄泥硯,與的端石硯一樣,都翻過底麵來,又並列擺了在了一處,然後兩眼盯著右下角的部位入了神。

藍珈頓時好奇不已,順著謝琰的眼光也朝著那兩方硯台看去,這一看不禁也是一臉的奇怪。兩塊硯台,一塊紫帶藍,一塊呈蟹殼青色,一塊雕的竹子,一塊雕的浮雲,看起來截然不同,可是領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硯台的右下角不顯眼的地方,都有一點白色的標色,湊近了仔細分辨,就會發現標記上描畫的是一隻白色的小碗,樣式很是玲瓏精巧。

“主子,這兩個標記一模一樣,難道這兩塊硯台是出自一人之?可是我明明記得這塊澄泥硯是年前在京城時得的,怎麼年後又得了同一個製硯師傅的另外一隻硯台,怎麼可能有這麼巧合的事情?”藍珈沉吟著道,語氣不乏意外與疑惑。

“小碗?白色的小碗……”謝琰恍如沒聽到藍珈的話,他直盯著那兩處標記,口低喃著,宛如老僧入定一般。

過了好一會兒功夫,謝琰突然像是想通了什麼來,他站起了身,眸光一亮,麵上也浮現了一絲笑意,那笑意裏,有驚喜,有感歎,還像隱著有點氣惱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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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是個刁鑽古怪的……”

謝琰低語了一聲,然後拿矮幾上的兩塊硯台都拿了起來,而後捧著走向自己的書案,朝兩方硯台並列擺了上去,看一眼正待離開時,又似有些不放心起來,取了一旁的一塊絹巾拿又蓋在了上麵。

藍珈站在一旁,見著謝琰的神情變化,心裏知道自家主子定是弄清楚了這其的緣故,隻是他仍是一頭霧水,不由得巴巴地看著謝琰,希望他能給自己解惑。

“不忙,明日自見分解……”謝琰聲音幽幽,隱著一絲神秘,藍珈也隻好強忍著心裏的好奇,隻等明日能真相大白。

……@無限好,盡在晉江學城

次日早上,太陽才堪堪升起來,沈素綰洗漱過,略用了些早膳過後,就坐在窗前案幾前,拿起前幾日雕了一半的那塊臂擱來。才過了一小會兒,就聽得院外有腳步聲傳來。

“見過大公子……”院外丫鬟有些驚慌的聲音響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這一大早的,他怎麼來了沉香小苑?對了,他不會是昨晚回去之後開了那隻匣子,發現了那塊端石硯台,然後來尋謝若芙問硯台的來曆吧?十有八九是了,也不知謝若芙會怎麼回複他。沈素綰想到這進而忍不住勾唇笑了下,想著他是去東廂的,心裏不大在意,仍是低頭琢磨著裏的臂擱。

“小……小侯爺……”門口靜娘驚詫的聲音傳了進來。

沈素綰聽得上一抖,慌忙抬頭朝門口看去,就見得門簾已被掀開,那人雋永秀雅的身姿赫然在門口出現。他怎麼直接進到自己房裏來了?沈素綰一時驚訝得足無措,第一個下意識的反應卻是將裏的刻刀和臂擱給藏到了身後。

謝琰慢慢走進屋裏,一眼就看見坐在案幾旁的女子,身上著件鵝黃素絨的繡花小襖,月色的綾棉裙。正用一雙盈盈含水的雙瞳看著他,眼內有一絲驚慌之息。@無限好,盡在晉江學城

謝琰看得心微微悸動,他又慢慢朝她走了過去,在她跟前一兩步的地方停住了腳步。

“裏藏著什麼?”他輕輕地開口,聲音輕緩,似是怕驚嚇了她。

沈素綰聽得微微吃驚,這才想起自己這般將藏在身後,可不是“此地無銀百兩”了。

“沒什麼,隻是我一時興起做的小玩意……”沈素綰麵上故作鎮定,一邊說著一邊用袖掩了掩,心決定不能叫他看見。

“可以給我看看嗎?”謝琰的聲音帶著一絲央求之息,看向她的眸光也變得輕柔。

他的唇角微微揚起,雋永昳麗的臉上,也含著一絲溫軟來,沈素綰頓時就覺得心一軟,幾乎要將背後的拿出來,然後將的臂擱與刻刀乖乖的交給他。她強忍了下才抑止住上的衝動,隻輕輕搖了搖頭表示拒絕。

謝琰見她搖頭,麵上卻是沒有慍意,他不再說話,隻是又上前一步,站在了她的膝邊,然後輕輕朝她伸出了自己的,掌心朝上,遞至了她的麵前。

沈素綰低了眉,就看見他那隻修長勻稱的就在自己的眼前,掌心的紋路都清晰可辨。她看了眼,就發現他伸出來的是左,她隨即不由自主的瞥了眼他小指下的掌邊,就發現他那裏隻有一條紋線,紋路較深,未端還程上升趨勢。

沈素綰眼睛看著他那條掌線,心裏卻生了一絲淡淡的喜悅,那裏是相說的姻緣線,隻有一條線,說明是個專情的人,未端上升則是個吉兆,表明極有可能會擁有一段美好的姻緣。這相一說,雖誰也說不清楚是否真的靈驗,可是閨女子湊到了一處,總是不厭其煩的悄悄討論一番。這一點她倒也不例外,在京城之時,也和幾個交好的閨好姐妹研究過這事兒。

謝琰等了好半天,見她並不將身後東西拿出來,隻是盯著自己上的掌紋好似入了神,他不由得開口相問了。

“你在琢磨什麼?我這上掌紋可是有什麼不妥?”

“哦,沒,沒有不妥,大吉大利的掌紋……”聽得謝琰的問話,沈素綰這才如夢驚醒,連忙收回眼神搖著頭否認道,心卻暗暗罵了自己一聲,這樣盯著人家的姻緣線看還真是好不害臊,他的姻緣線預兆再好,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

“你打算一直不拿出來給我的看嗎?我的都酸了……”謝琰不再追問掌紋的,隻是將又朝她遞了下,聲音裏竟隱著一絲委屈的意味。

沈素綰聽得又是一愣,這才驚覺自己讓他就這麼一直將伸著,可真是失了禮數,他是什麼樣的人,大約從來沒做過這般紆尊降貴的舉動吧。這樣一想,她心裏又有些不忍了,藏在背後的,鬼使神差般的,就慢慢拿了出來,然後將裏的紫竹還有刻刀,都放到了他的掌心裏。

謝琰見她拿了出來,麵上浮過一絲滿意之色,將收了回來,拿起雕了一半的紫竹臂擱仔細看看,就發現這上麵雕的是副雪景圖,有小小的庭院,回廊,小池塘,塘邊還有幾棵梅樹,梅樹下幾個小丫鬟模樣的女子,正捧雪花在嬉戲。

“這是沉香小苑外的小院子?”謝琰指著臂擱上的圖案頗有興致地問。

沈素綰點點頭,心時卻是有些忐忑,心想這類玩雕刻之事,一向是男子們玩的,她一個閨女子,對這事卻是百般癡迷,會不會讓他心裏感覺不舒服?

果然,謝琰又拿起左的刻刀仔細看了看,麵上就浮現了一絲慍惱之意來。

“好好的一個女孩兒家,又拿刀又拿竹片的,成什麼樣子?”謝琰狀似沒好氣地道。

沈素綰聽得麵色一黯,心想自己果真料得不錯,他是不喜自己有有般愛好的。

謝琰說完之後,看她一眼又接著道:“大冷天的,這竹子是涼的,刀也是冷冰冰的,就不怕凍壞了嗎?”

這次,他的的聲音極是輕柔,雖是嗔怪,聽來卻是蘊著絲絲關切。沈素綰聽得有些驚訝了,不知道他這到底是怪她還是在關心的意思。她抬頭看看他,一雙濕漉漉的秋水瞳,滿是疑惑與不確定之色。

謝琰見她也不回話,隻是神色呆呆的看著他,唇邊忍不住又溢出了一絲笑意。

“我來了這半日了,你也不叫我坐,想必是十分的不歡迎?”他仍是輕軟著聲音道。

沈素綰聽得這才驚醒了過來,他走進來都這麼久了,自己就一直坐在椅子上,禮都沒施得一個,更別說叫人奉上茶水了。

“請……請坐……”沈素綰慌忙起了身,對著自己的案幾對麵,口有些慌亂的道。

“雪青,上茶……”她又轉身朝門外喊了一聲。

雪青在門外應聲而去,沈素綰轉過身來,見得謝琰已是在案幾旁坐了,她心這下稍安了一點,站在原地朝他輕笑了一下,見他正用雙眸子看著自己,眸有瀲灩之色。她突然覺得有些不大自在起來,忙將眼光收回,隻靜靜的站在那裏,心裏卻在想著,雪青這丫頭今日腳怎的這麼慢,這茶都沏了老半天怎麼還不送進來?

“你打算,就這麼一直站著嗎?”過了半晌,謝琰終於忍不住又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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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軟

酥軟

沈素綰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又發起呆了,她有些羞赧地笑笑,然後移步至他對麵坐了,微低著頭默默不語,心裏卻是不停的責怪自己,這是怎麼了?今日在他跟前就變得這般笨頭笨腦的,可不叫他在心裏笑話自己?

好在才坐下來不一會,雪青已是端著茶水進了屋。沈素綰頓時心裏一鬆,就見雪青快著腳步走了過來,上拿著一隻托盤,托盤上放著一隻白瓷染青花的茶壺,兩隻翠色的瓷盞。

雪青將托盤放在了兩人間的案幾上,接下來的舉動卻是出人意料,她沒有像往常來客人那般拿起茶壺倒好茶,而是放下托盤,對著謝琰福身一禮,然後退後兩步,就轉身離開了屋子,離去之前,還悄悄朝沈素綰的方向做了個鬼臉。

“雪青,你……”沈素綰正待喝住她,可是雪青已是掀了門簾出門去了。

“對不住,這丫頭被我慣壞了……”沈素綰忙向謝琰致了歉,然後抬拿著茶壺,取了盞子親倒起了茶。

“慣壞了嗎?我倒是覺得頗是天真有……”謝琰目光注視著沈素綰的一雙素,麵上卻是輕笑著道。

沈素綰聽得微微驚訝,沒想到他倒是讚賞雪青這樣的性子。她倒好了茶,用雙輕托著,遞至了謝琰的跟前。

“請用茶……”

沈素綰雙遞著茶,眉眼卻是低垂著,不敢朝他看一眼。

謝琰看著遞到眼前的茶盞,唇邊又溢出了一絲笑意,他抬起雙,接過茶盞的同時,突然有了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舉動,他接過了將沈素綰遞過的茶盞,可是也連帶著將她的,都一起握在了自己的掌心裏。他的指頭帶著些許涼意,掌心卻是有些溫熱。沈素綰這一驚非同小可,她連忙鬆開茶盞,上使了點勁想要縮回來,可是謝琰卻是將她的攏得更緊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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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素綰又使了下勁,可是謝琰仍是不鬆,她瞪圓了一雙眼睛,不可思議的看向他,一張臉也在瞬間飛紅了。

“你……”

沈素綰有些惱了,正待出聲嗬斥於他,誰知謝琰突然就將鬆開了,然後自她裏將那盞茶輕飄飄地拿了出來,又遞到自己的唇邊輕抿了一口。動作自如流暢,麵上也無一絲不自然,好似剛才什麼也沒發生,一切都隻是她的錯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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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素綰心裏好一陣羞惱,有心說他一句,可見著他那副一本正經的儒雅模樣,她又覺得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謝琰一邊抿著茶,眼神卻時不時在她眉眼間迂回。沈素綰被他看得麵上發窘,隻好提起茶壺也給自己倒了一盞茶,想借著喝茶減少些尷尬。

“那方端石硯,我很是喜歡……”

沈素綰才端起茶盞輕輕喝了一口,茶還未入喉嚨,卻聽得對麵的謝琰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話,沈素綰一聽得“端石硯”字,心裏一陣緊張,裏的茶盞抖了一抖,喉嚨的裏那口茶就一時嗆住了。

喉嚨一陣急癢,沈素綰連忙背過了身子,抬捂嘴連聲咳嗽起來。謝琰見得麵上一驚,忙放了裏的茶盞,起得身,繞過案幾走至沈素綰的身側,見她仍是彎著咳著,他抬起一,就在她背上輕拍了起來。

謝琰的才拍了兩下,沈素綰就抬起了頭,她一雙眼睛水盈盈的,正帶著一絲嗔意看著謝琰。謝琰的頓時一僵,好似是覺得有些不妥,就又慢慢自她背上將挪開了。

“怪我,話說得太急了,叫你一時嚇著了……”謝琰坐回到椅子上,口聲音聽著很是淡然,可一張白皙如玉的臉上,到底還是染上了一點暈紅之息,好似為自己剛才的舉動生了些後悔之意。

“自然是怪的,你說的什麼端石硯,我都聽不懂……”沈素綰一邊說著,一邊瞪了他一眼,心想自己這回正是丟人丟大發了,在他跟前一會發呆一會嗆茶的。都怪這人,一大早的突然跑到自己房裏,還一直盯著她看,害她心神不寧足無措的。

見得她突然變得含怒帶嗔的模樣,謝琰先是愣了下,而後便揚起唇角笑了起來。

“是嗎?你是真的聽不懂端石硯的事,素……綰……妹妹?”謝琰滿臉含笑,將“素綰”二個字,一字一個,咬得重重的,後麵的“妹妹”兩字卻是喚得快而輕柔。

沈素綰聽得一時又呆住了,他將“素綰”二字咬得這樣重,莫不是已經發現了那端石硯台底部自己作的標記了?還有,她突然發現他還是第一次喚自己的名字,後麵又加上了“妹妹”二字,語聲又那樣的溫軟,令人聽得也不由得心裏一陣發軟。

見得沈素綰雖是不出聲,可是她麵上的神色分明已是默認了,那方端石硯分明是由親雕成的,他的心裏頓時就漫過一陣欣喜來。

“真沒想到,妹妹竟是個雕的高,也真正算我眼拙,那方澄泥硯在我的案頭擺了年,我每日裏汲墨書寫,竟是沒看出來,這方硯,出自一個閨弱質之……”謝琰緩著聲音說道。

“什麼澄泥硯?”沈素綰又是一陣驚訝,忙看向他問道。

“你不記得了嗎?年前,你家兄長在京城寶雲寺用一方澄泥硯換了我一本字貼。得了那澄泥硯後,我愛不釋,一直視作愛物放在案頭用著,隻是萬沒到,那方硯台竟是你製的……”謝琰一邊說著,一邊感歎了一聲。

聽得謝琰這一番話,沈素綰略一思忖回想了起來,自己年前是製過一方澄泥硯的,大哥見過很是喜愛就拿了去。上次在拙園學堂,聽謝琰說到年前用硯台換字貼的事,她一直以為大哥與他交換的那方硯台,是自己家珍藏的名家名品,隻是萬萬沒想到,大哥用的是自己製的硯,而謝琰也竟是喜歡那方澄泥硯。

“你若是忘了,那現在就隨我去拙園書房一趟,你自己看看那方硯台,定是會想起來的……”

謝琰見她又是沉默不語,便又接著出聲道。也不知為什麼,自進了這屋子,見了她,他就感覺自己抑止不住的想說話,往日裏那些清冷矜持全都拋去了一邊,隻想著多說些話,好叫眼前這嬌怯怯的人不再躲避畏怯於他。

他很是想念上次烤肉之時,她為免責罵哄他吃烤肉,那般慧詰狡猾的模樣,還有在自在居農莊裏,她想求他一副蛐蛐圖,那般靈動頑皮之息。那些時候,他表麵上都是鎮定自若,可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裏,早就不似表麵上那般雲輕風淡了。

“不,我不去……”聽得謝琰邀她去拙園書房,沈素綰連忙搖了搖頭。

上次她不過隨著謝若芙去了一趟拙園學堂,就惹得謝敏萱很是不高興。這次宴席,自己也是刻意低調,才沒有引得人注目。若是去了他的書房,還不知會生出什麼事來。不僅如此,她又想到那日拙園門口,他對他那青梅竹馬的舒瑛表妹關愛之情言於溢表,她心裏如今還犯著些堵,自然不肯輕易與他走得近了。

“為什麼不去?昨晚你不是才說過,想要在雪天裏圍爐煮茶的?”謝琰耐著性子道。

“我是想來著,可沒說過一定要去你的書房啊,這沉香小苑的院子裏不也有雪嗎?”沈素綰一邊說著一邊抬眼看看窗外,臉上浮現了一點靈動之息。

謝琰聽得立即麵露喜悅,他放了的茶盞站了起來。

“也好,就依著你,此刻就去院子裏……”他看著她道。

沈素綰聽得又是一愣,片刻才反應過來,他這是想在沉香小苑的院內煮茶呢。

“我什麼時候說過現在就要煮茶了,再說了,我又沒有說要同你一道……”沈素綰小著聲音嘀咕了一聲。

“我的書房你不去,這院子又不叫我去,妹妹這是刻意要與我生份呢?”謝琰的聲音像是透著絲惱意來。

沈素綰聽得有些驚訝,忙抬頭看他一眼,就見他也正看著她,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不像是生氣,倒像是有些無奈。她隨即鬆了一口氣,語氣則是有些不客氣起來。

“非是我要刻意生份,實在是人多嘴雜,你這一大早的來了這許久,該是要回去了。不然若是被有心人傳了出來,你身份尊貴沒人敢說你什麼,隻會叫我做不了人的……”

謝琰聽得麵色一頓,他沒想到沈素綰一番話說得這般直白,倒叫他不好再勉強她來。

“也罷,你既是有如此顧慮,那我便回去了,等到午後再來看你……”謝又道。

午後再來?沈素綰聽得哭笑不得,這有什麼區別?

“不,午後你也不能來……”她搖頭。

“那就晚膳時再來……”謝琰很有耐心的樣子。

“晚膳時更是不準來……”沈素綰真是好氣又好笑。

聽得沈素綰毫不留情麵的拒絕他,謝琰先是愣了下,而後突然展顏笑了起來,心想她終於肯露了些本來性情,肯與他直言相對了。

“好吧,既是這般不受歡迎,我這就走了……”謝琰歎了口氣,不真的一拂袖子朝著門口走了兩步。

見他要走,沈素綰沒開口相留,隻是低頭福身一禮相送。

聽得身後靜悄悄的,謝琰心裏一陣氣,又走了兩步,後麵仍是一絲動靜也無,他頓時氣結。

“我在拙園設了一間雕室,裏麵堆了這些年我四處收搜羅來的奇石珍品。隻是我不擅雕琢,可惜那些石頭也都蒙了灰塵不見天日……”謝琰走到門口時,將腳步放緩了,口沒頭沒腦的又說了一句話來。

謝琰說完之後,將腳步停了下來,可等了半日,身後還是一絲聲音也無,他恨得隻咬牙,隻好轉過身來相看。就見那人仍是嬌嬌怯怯地站在那裏,眉眼低垂著,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一樣。

“我覺得那些石頭也沒什麼用了,正尋思著找人都低價賣了出去……”謝琰一字一句賭氣般地道。

沈素綰這才抬起頭來,一雙秋水眸子眨巴了兩下,看向謝琰的神情似很驚訝。

“你莫不是想送些珍品石頭給我?又怕我不要,所以故意這般說?”沈素綰脆軟著聲音,臉上也露了絲絲笑意來。

謝琰聽得一時語塞,他拿眼睥了下她,驀然又在這女子的眉眼間看見了一絲狡猾之色,她當真是可惡,一直裝著不說話,一說話就這般直接了當,將他的小心思一小子就揭穿了。

“你想得美,不送……”

謝琰聲音恨恨的,麵上倒底是掛不住了,迅速地轉過身子,袖子一甩就往外走去。

“表哥……”

身後似來輕輕軟軟的一聲,謝琰聽得心裏一酥,連同著渾身上下都酥了大半去。

他繼續朝門口走著,隻是那步子變得既輕又緩。

“我叫綠盞來接你……”他低語了一聲,聲音溫軟,卻是帶著絲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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庇護

庇護

謝琰說完之後腳步加快,抬掀了門口簾子,很快就出了門。

沈素綰看得門口晃動的簾子,又想著他剛才說的那句話,莫名的就覺得心裏一暖,腳下也不由自主地走到了窗前,倚在窗台朝著院外看了出去。

謝琰才出了房門,就見著外麵的廊道內,就雪青和靜娘都垂立在那裏,阿喜也阿慶也低頭站在一側。他的眼光自雪青和靜娘身上掠過,停在了眼生的阿喜也阿慶身上。

“你二人,叫什麼名字?從何處來沉香小苑?”謝琰淡然著聲音,臉上也恢複了平日裏的清冷模樣。

“回大公子的話,我叫阿喜,她是阿慶。我們從前在二夫人的攬月軒當差,表姑娘來了之後,二夫人特地叫我二人來沉香小苑服伺表姑娘……”阿喜忙走出了一步,一番話說得還算利索。

“今兒起將名字都改了去,你叫阿止,她叫阿語……”謝琰冷著臉丟下了一句話,然後便腳下生風朝院外去了。

“多謝大公子賜名……”兩個小丫鬟連忙施禮道謝。

“阿止,阿語?比起阿喜、阿慶倒是好聽多了,隻是,小侯爺為什麼要替你二人改這樣的名字呢?”一旁的雪青撓了下頭,一時有些疑惑來。

兩個小丫鬟自然也是一臉的懵,人都將眼光一起看向一直不說話的靜娘身上。

“小侯爺是什麼人?我哪裏猜得透他的心思,或許咱們姑娘能知道……”靜娘搖搖頭道。

“你們不必費心思猜了,阿止、阿語二人將名字連起來,便是‘止語’二字,想必這二個字的意思,你們倆個心裏都明白吧?”

一陣清脆悅耳的聲音響在門口處,緊接著,門簾被掀開,沈素綰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她口說著話,一雙眼睛卻是看向了阿止與阿語,麵色看著平靜得很。

“止語”?也就是不要多話的意思,她兩人是侯府的家生丫鬟,也讀過兩本書識得幾個字的,自然知道“止語”這兩字的含義。

兩人聽了沈素綰的話,臉色瞬間一變,相互對視一眼,隨即明白了大公子對她倆人的警告之意。她倆是吳姨娘的人,早上見得大公子突然來了表姑娘的房內,兩人心裏本已是犯了不小的嘀咕。若是吳姨娘問起表姑娘的近況,她們少不得要如實稟報的,現如今大公子這般警告,她們哪裏還敢透露絲毫沉香小苑的消息出去?

“請姑娘放心,阿止萬不敢亂說一句話……”阿止慌忙上前一步道。

“阿語謹記姑娘的教誨,絕不出去傳一個字……”阿語也急得要發誓。

“好了,你們既是來了我身邊,我自然是信你們的……”

沈素綰朝她倆笑了笑,示意她們不必如此緊張。阿止與阿語見著她的笑容,麵上神色鬆了鬆,可是倆人心裏的想法自此都不似從前了。這個看似嬌弱身份也有些尷尬的表姑娘,如今竟得了大公子的庇護。隻可歎二夫人還是千防萬防的,就怕二公子與她有親近之舉,現來看來,隻怕二公子從來就沒入了她的眼。@無限好,盡在晉江學城

阿止與阿語在心裏感慨一番之外,對沈素綰都生了些敬畏之意,各自都暗暗警戒自己,日後須得心無旁騖,一心一意服侍她才是。

“小侯爺可真是個厲害的,就改個名字而已,就將那兩個小丫頭收服得妥妥帖帖的……”

沈素綰回到房內之後,雪青一邊收拾著案幾上的茶具,一邊不無崇拜地道。

坐在小榻上的沈素綰聽得沒說話,隻是瞥了她一眼,片刻之後,還是忍不住唇角微彎起笑了起來……

謝琰剛出了沉香小苑的大門,就見得在外麵等待已久的藍珈迎了過來。

“我不是叫你先去外院書房,怎麼一直等在這裏?”謝琰有些意外地問。

“看主子這模樣,是將一切都弄明白了?”藍珈沒有回話,卻是打量著謝琰的神色道。

“藍珈,你莫不是被芙兒帶歪了,竟是變得這般好奇心重來?”謝琰瞥他一眼,然後一拂袖子就走上了那坐曲橋。

藍珈聽得臉上一窘,忙將身形掩了掩,好似生怕沉香小苑內有人出來要追著他一樣。

“主子,你若是弄明白了,就告訴我吧,那白色小碗的事硬是叫我琢磨了一個晚上,連覺都沒睡好……”藍珈快著腳步趕上了謝琰,走在他身後一點,口央求著道。

謝琰聽得將腳步頓了下,轉過臉看了藍珈一眼。

“‘白’,可不又叫‘素”?她叫什麼名字,你又不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笨了?”@無限好,盡在晉江學城

謝琰看著藍珈,說完還冷哼了一聲,然後便頭也不回的朝前走了。

“白,素?白色的小碗?也叫素碗,素碗?對,原來是暗含著‘素綰’二字,哎呀,我還真是笨得可以……”藍珈一邊說著一邊重重拍了下自己的腦袋,麵上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主子,你是說,那方堪比名家雕工的端石硯台,竟是沈姑娘親製出來的?真是沒想到,她看似嬌嬌弱弱的,原來還有這般技藝?”藍珈快步走至謝琰身側,口不無敬佩之意。

“不是堪比名家,是所有的名家都比不過她……”謝琰隨即出聲糾正著藍珈的說法,他唇角揚起,麵上竟是一副與有榮焉的自豪之意。

藍珈剛好抬眼看見,心裏頓時驚了一驚。他跟隨他許久,還從未聽得他這般誇讚欣賞過一個人,最令他意外的,被誇的人,還是個閨女子。

“當初在璿璣街,第一眼見到她,就知道她注定是自己高攀不起的人,如今看來,自己當時的直覺竟是準確無比的……”藍珈在心裏歎了一口氣,片刻的失落過後,卻是生了更多的欣慰之感來。

“你剛說起她嬌弱,我倒想一事來。她那屋內不甚暖和,回頭你告訴綠盞一聲,叫人送些銀屑炭去。還有,我記得拙園的小房內,還存著些血燕窩,叫綠盞一並送了去……”謝琰又交待藍珈道。

藍珈正待答應一聲,謝琰瞬間又想什麼來,隨即又道:“對了,給芙兒也送去一份,她也是個體弱怕冷的……”

“是,藍珈都記下了……”藍珈緩聲應了下來。

……

晚膳過後,沉香小苑剛點上燈,謝若芙就一臉神秘兮兮地進了門。

“綰姐姐,今兒天涼,我在房裏窩了一天都沒出門,沒想到竟是錯了一樁大新聞……”謝若芙嘻嘻笑著道。

“什麼大新聞,我怎麼一點也知曉?”沈素綰瞥她一眼道。

“哎呀,綰姐姐也竟是不知道呀,那真是奇了怪,紅袖還跟我說。說什麼好像看見我大哥哥今兒一大早就來了沉香小苑,好似還進了西廂。現在看來定是她胡說八道了,一會兒我回去定是要罰她一通,誰叫她信口亂說話……”謝若芙眨巴著眼睛道。

沈素綰聽得心裏一虛,麵上卻是不露聲色,還將俏臉板了一板。

“你好意思罰別人?我還要找你算帳呢,你賴著將那端石硯給你當生辰禮物,這下好了,可不是給我惹出事來了?”沈素綰一邊說著,一邊還背過身去,一副氣惱不已的模樣。@無限好,盡在晉江學城

“惹出事,惹出什麼事來了?”謝若芙一聽著了急,趕緊走到沈素綰的身邊,一雙也急得要掰過她的身子。

“可不是將你那冰雪大哥哥給惹來嗎?”沈素綰轉過臉冷哼一聲。

“原來真的是我大哥哥來了?我就知道,大哥哥那麼聰明的人,肯定會想到那硯台不是我的,隻是沒想到他問都不問我一聲,竟直接找到綰姐姐這來了。好姐姐,你快告訴我,我大哥哥來做什麼了?他是不是特別喜歡那方硯台,專來來表達對綰姐姐欣賞欽佩之意了?”謝若芙站起身來,幾乎要擊掌歡呼了。

沈素綰見著她的模樣,一時間又是好氣又是好氣,正待出聲說句什麼,這時門簾被掀開,雪青走進來道:“姑娘,綠盞姐姐來了……”

沈素綰聽得有些驚訝,忙說叫人請進來。

片刻之後,一身青碧色綾紗襖的綠盞輕快著腳步走了進來,她的身後,跟著一個長相秀氣的小丫鬟,裏捧著兩隻匣子。

“綠盞姐姐……”謝若芙一臉的驚訝之色,綠盞向來不會輕易出門,這個時候親自來了沉香小苑,可不叫她感覺意外。

綠盞對著小榻的二人福身一禮,起身後對著謝若芙的方向笑道:“原來芙姑娘在這裏,還真是巧了,我就不用另外再跑去東廂了……”

綠盞說完之後,對著身後的小丫鬟示意下,那小丫鬟便將抱著匣子走了過來,一隻放到沈素綰跟前,另一隻放在了謝若芙邊。

“這是什麼呀?”謝若芙指著匣子好奇的問,沈素綰也是一臉疑惑地看著綠盞。

“回二位姑娘,這匣子是裝的是血燕窩,大公子特的吩咐叫送來給兩位姑娘補身子的。此外,外麵還有兩筐銀屑炭,也是芙姑娘與沈姑娘一人一份。”綠盞笑盈盈地道。

謝若芙聽得頓時就眉開眼笑起來,她一邊笑著,一邊還頗有深意地看了沈素綰一眼。沈素綰麵上一熱,心裏卻在暗想,他這人是怎麼回事?唯恐別人不知道似的,又送燕窩又送炭的,還好是與謝若芙一人一份,不然被人傳出去可不得引起一番猜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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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慕

愛慕

“綠盞姐姐,請坐下來喝茶……”沈素綰對著綠盞道。

“不了,姑娘,綠盞這就回去了,大公子還叫我帶了句話,他說,天氣寒涼,要兩位姑娘早些歇著……”綠盞又是一禮道。

“綠盞姐姐,回去替我謝過大哥哥,你告訴他,明日我一定帶著綰姐姐登門致謝……”謝若芙笑著道。

綠盞聽得連連點頭,二人又是相視一笑,似是達成了某種默契。

綠盞帶著小丫鬟出門之後,謝若芙就自榻上站起了身,將沈素綰上下打量一番,臉上也是一副意味深長的神情。

“你有什麼話就快些說出來,作什麼一直盯著我看……”沈素綰被她看得心裏發毛,白她一眼口斥道。

沈素綰聽是一笑,她走近一點,臉上噙著一絲笑意道:“原先我還說,大哥哥親自來沉香小苑,是向你表達欣賞欽佩之意的,現在看來,竟是我錯了……”

“錯了,怎麼錯了?”沈素綰倒是不明白了。

“自然是錯了,依我看,大哥哥這般情形,不是來表達欣賞欽佩之意,而是表達……”

謝若芙說到這裏停頓了下,然後慢慢低下頭來,附至沈素綰的耳旁,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道:“愛慕之情……”

“愛慕之情”這四個字猶如驚雷一般,一個接著一個砸在了沈素綰的心裏,她隻覺渾身一震,一顆心也撲撲通通亂跳了起來,一陣快似一陣,感覺像是似要跳出胸膛之外一樣。她連忙抬起,輕輕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芙兒,你別亂說話,他……他來看我,又送這些東西來,不過……不過是看我製硯的藝……”沈素綰開口解釋道,不知道為什麼,她說得異常艱難,平日算得伶俐的口齒,這個時候竟支吾結巴了起來。

謝若芙看著她突然變得窘迫的模樣,麵上的笑意更濃,正待開口打她一句,不料沈素綰卻是搶在她前頭又開口了。

“他還說了,他的拙園內有一間雕室,裏麵收藏各種珍奇石料,隻苦於找不到合意的匠人,一直引以為遺憾,昨晚見了那方端石硯,一時頗為欣喜,所以一早就來了……”

沈素綰這回說得又急又快,說完長舒一口氣,心裏也輕鬆了一點,這樣總算能將謝琰的這一係列令人意外的舉動給解釋得通了這番話,不僅是說給謝若芙聽,也是說給她自己聽的,她怎麼也不敢相信,有著“冰雪公子”之名的謝琰,會是謝若芙說的那樣,對她生了“愛慕之情”。

謝若芙聽得眨巴了兩下眼睛,她托著下巴在屋裏來回踱著步子,片刻之後,轉過身看著沈素綰道:“照姐姐這麼說,我大哥哥這般殷勤,又是親自上門又是送東西的,隻是為了讓綰姐姐為他製硯?”

沈素綰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謝若芙聽得“撲哧”一聲笑開了。她又慢慢坐回到沈素綰身邊,將臉上的嬉笑之色也淨收了去。

“綰姐姐,這話若是說與外人聽,倒是有幾份可信,我大哥哥有癡愛玩之名,世人也都是知曉的。隻是,於我親眼所見,卻是不信的……”謝若芙低著聲音道。

“你不信我也沒法,難不成找他當麵對質去?”沈素綰哪裏肯承認。

“綰姐姐……”謝若芙突然伸握住了沈素綰的。

“我知道姐姐是個萬裏挑一的好女子,我娘她糊塗,我二哥哥他沒這個福份,也隻有大哥哥那樣的人,才配得上姐姐這般鍾靈毓秀的人……”謝若芙緊緊抓著她的,臉上的神情有一絲無奈,更多的,是真誠與欣慰。@無限好,盡在晉江學城

沈素綰聽得盡頭又是一震,她著實沒想到,謝若芙外表看似天真爛漫,心無一絲城府的模樣,卻是將一切將看在眼裏,明在心裏。

“芙兒,你別說了,我是什麼樣的身份,我心裏豈會不明白?姨母待我沒話說,我心毫無怨言,你別這樣說她……”沈素綰連忙阻止道。

“姐姐身份怎麼了?沈家是世代書香之家,大姨父與姨母也隻是暫時離京,你們一家日後自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一天……”謝若芙聽不得沈素綰妄自菲薄,麵上有些著急地道。

沈素綰聽得心一暖,用指頭捏了捏謝若芙的掌心,麵上也笑了笑。@無限好,盡在晉江學城

“姐姐,我知道你心掛念大姨父與姨母,還擔憂遠在黔州不毛之地的大表哥。姐姐你知道嗎?這世上有一個人,他能助姨父與姨母歸京,能救大表哥脫身險地……”謝若芙接著道。

“這人是誰?”沈素綰脫口而出,麵上的神情也變得急切之極。

“自然是……我大哥哥……”謝若芙眨眨眼睛道。

謝琰?沈素綰心一動,可是,謝琰雖說身份尊貴,可是他一向不屑為仕,自來遊離於官場之外,他怎麼能助得自己?

“綰姐姐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那坐金鑾殿的聖上,可不是我家表哥嗎?他與我大哥哥關係一向親密,也極是愛惜大哥哥之才,若是姐姐能說動我大哥哥出仕,隻怕我皇帝表哥都要親自感謝姐姐你……”謝若芙緩著聲音慢慢道。

“你……你又亂說話了,我何德何能,能將冰雪仙人說得踏入凡塵,纏身於官場俗事……”沈素綰忍不住啐了她一聲。

“我哪有亂說,你不試一試怎麼知道?指不定我大哥哥就聽你的話……”謝若芙一邊說著,一邊飛快地起身,快著腳步就往門口去,生怕沈素綰追上來要嗬斥她。

沈素綰雖說沒有追上去,可是心裏著實惱她這般信口開河。論起真來,自己與謝琰根本不是正兒八經的表兄妹,就算他如今對自己有些關切之意,可是怎麼能妄想他會為了自已,為了沈家,放棄自已“冰雪公子”的名頭,去擠身官場,成日裏行那些烏煙瘴氣之事?

沈素綰雖說想得明白,可是謝若芙的話仍是在她心裏生起了波瀾。這一夜,她輾轉反側,一直不得入睡。直到更過後,才勉強睡了,可仍是夢境百出,睡得極不安穩。夢不僅出現父母在江州清寒苦悶的情形,還似看到了大哥日漸消瘦好似有些病容的模樣。

第二日醒來後,沈素綰便有些悶悶的,早膳也用了一點點。靜娘見了有些擔心,正待細問問她是怎麼了,這時謝若芙卻是進了門,她是邀沈素綰前往拙園的。

“姑娘,你就和芙姑娘一道出門逛逛去唄,屋子怪悶的,出去散散心也好……”靜娘立即勸她道。

沈素綰猶豫了下,有心想說不去,可是架不住謝若芙一直相催,又想想昨日謝琰既是送來了東西,自己不親自去道個謝,好像也有些說不過去。

沈素綰最終還是和謝若芙一道出了門,雪青和紅袖兩個丫鬟跟在了她倆身後,才進了拙園的大門,就見得綠盞身邊的小丫鬟青闋迎了過來,將她們往後迎到後院迎去了。

“綠盞姐姐一早就傳話出來,說是大公子有交待,若是沉香小苑的姑娘來了,就叫迎去後院的行雲軒去……”青闋生得一團喜氣,說起話來也極是伶俐。

謝若芙一聽就樂上了,她眉眼彎彎地看向了沈素綰。

“今日真是托了綰姐姐的福了,大哥哥的行雲軒可是個隱秘的地兒,一向隻有與大哥哥誌同道合的人才能進去,我今日終於也能見識一回了……”

謝若芙笑嘻嘻地說著,看向沈素綰的眼神也帶上了一點戲謔之意。

沈素綰欲斥她一聲,可是當著青闋的麵也不好說什麼,隻好白了她一眼。不多時,青闋將她們帶到了一處院落之前,說這裏便是“行雲軒了。

進門之後,沈素綰抬眼朝四周看看,果然見得此處與別處有些不同。入門便是彎彎曲的遊廊,下得遊廊,腳下皆是石子鋪就的小路。路旁種著好些翠竹,很有些蔥蘢幽靜的感覺。繞著小路走一陣,便見得一汪青碧的人工湖,湖水之後,見著一幢四麵臨水的水榭。

青闋領著她們步上了通往水榭的木廊道,這時,耳旁傳來一陣舒緩流暢的古琴之音。沈素綰心一動,這個時候在此奏琴的,莫不是謝琰本人?這琴音清如濺玉,聽起來婉轉悠長,時而縹緲入無,時而欣喜歡悅,令人不由自主的就入了神。但不知他正彈給誰聽的,能得他如此青睞的,定也是個不俗之人。@無限好,盡在晉江學城

沈素綰想到此處,抬眼朝那琴聲來源處看了看,發現琴音是自廊道盡頭的水榭內發出來的,隻是那水榭的四周懸著青紗簾子,一時倒看清裏麵的情形。

“綰姐姐,走快一些……”見得沈素綰腳步慢了下來,謝若芙忙回頭催了她一聲。

沈素綰這才回過神,腳下加快了速度。不多時,就到得水榭之前,小丫鬟輕著腳上了前,掀了青紗帳的簾子,請謝若芙與沈素綰走了進去。

沈素綰抬腿入了內,就見得琴聲更加的清晰明麗,鼻端有陣淡淡的熏香若有似無的掠過。小丫鬟正待開口通報,沈素綰將指頭豎在唇邊阻止她開口。小丫鬟心神領會,福身一禮後,就默默退了出去。

沈素綰轉身抬眼看去,便見得裏麵臨窗的位置,有個人正席地而坐。他頭戴白玉小冠,身披一件銀素織錦的滾白狐毛大氅。一雙的眉眼低垂著,似是一副素雅的水墨畫,一雙正撫在一架樣式古樸的伏羲弦琴上,如潺潺流水般的琴音隨著他雙輕撚之間,如月光般不停的傾瀉而出。

沈素綰在門口頓住了腳步,那人身旁的白玉熏爐內,伽楠香的細煙嫋嫋而出,身後有輕紗輕輕飛舞,與這流水般的琴音應和,令她一時之間生了些錯覺,自己這會正置身於九天之上,而眼前的那人,便是九天上的仙者,清冷雋秀,高雅聖潔,讓人不由自主的連呼吸都放得輕緩了,唯恐褻瀆冒犯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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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己

知己

不僅沈素綰生了恍惚之感,就連站在她身側的謝若芙也是被這琴音所吸引,就那樣靜靜的陪她站在門口聽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琴音漸漸停止,謝琰將雙撫在琴上,慢慢抬起頭來,這才發現了門口站著的兩個人來,麵上立即露出一絲驚喜的神情。

“這些丫頭真正憊懶了,竟都不通報一聲……”謝琰自席上起了身,唇角含笑,一邊說著一邊慢慢走了過來。

“可不怪小丫頭,是綰姐姐不想打斷大哥哥奏琴,故而吩咐她不要出聲的……”謝若芙笑著道。

聽得說話的聲音,沈素綰才自恍惚醒悟了過來。她看著謝琰唇邊的笑意,心裏暗歎一聲,當真隻有露了這樣的笑容,才添了些人間煙火息,不似那般高高在上的清冷神仙了。

見得謝琰已來近了跟前,沈素綰慌的福身一禮。

“不必多禮……”他抬虛扶著了她一把,聲音清澈溫軟。

“大哥哥,你適才彈這支曲子叫什麼?真是猶如天籟般好聽……”謝若芙走近謝琰問道。

謝琰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是用指了指窗外的位置。

謝若芙生了好奇,忙走向窗前,掀起青紗簾朝外看了一眼。沈素綰也好奇地抬眼看去,就見著對麵岸上,幾竿翠竹之下,有道身影正在舞著劍,那人著一身藍衣,身形頎長而健碩,長劍如芒,正舞出了周身銀輝。

謝若芙見了那人,麵上立即露出了笑容,她忙轉過身,朝著謝琰匆匆福了一禮,然後便快著腳步往門口去了。

“芙兒,你去哪?”沈素綰急得叫她道。

“綰姐姐,對不住了,就讓大哥哥陪你說會話,我這會兒有些要緊事,就不陪你了……”謝若芙的聲音傳過來,人已是奔出去老遠了。

要緊事?才怪,不過是見著藍珈在對岸舞劍,她便丟下自己跑了,果然是個見色忘義的,沈素綰在心裏暗暗腹誹了幾句。

見得沈素綰看著謝若芙的身影,臉上還有些著急的模樣,謝琰麵色微微一沉,他走近一步開口了。

“你莫不是也想去?”

“啊?”聽得謝琰如此相問,沈素綰頓時呆了下。她轉過臉,有些茫然不解地看向了他。

“不就是舞劍嗎?我也會,雖沒有藍珈舞得那般有氣勢,也可勉強可一觀的……”謝琰聲音輕緩,卻是隱著一股自信之息。

原來他竟是誤會自己對藍珈舞劍也生了興,沈素綰反應過來之後,不由得啞然失笑起來。

“你笑什麼?難道是不相信嗎?”謝琰抬高了一點聲音,語氣裏有些不滿的意味了。

“比起舞劍,我更感興的是,剛才你奏的那首曲子的曲名是什麼?”沈素綰清軟著嗓音道。

謝琰聽得這話,麵上隨即一喜,這才明白自己剛才是曲解了她。

“這曲子是昨晚信彈來的,還未取得名字……”謝琰輕緩著嗓音道。

昨晚信彈來?沈素綰聽得心念一動,昨晚他讓綠盞送了銀屑炭與血燕窩去了沉香小苑,不知是吩咐送東西後才想起這曲子,還是在送東西之前,就彈了這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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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了?”見得沈素綰半晌不說話,似是陷入沉思之,謝琰不由得出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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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沒什麼……”

沈素綰頓時醒悟,心裏暗罵了自己一聲,這都想什麼呢?他什麼時候彈的這曲子,跟他送東西有什麼關係的,這曲子又不是他為自己譜的,這會兒想這麼多,還真是魔怔了一般。

“如果你喜歡,你可以為它取個名……”謝琰的聲音低低的,帶著一絲溫軟意味。

取名?他竟讓她為他的曲子取名?沈素綰驚訝地抬起頭,卻見得謝琰正看著她,眸光輕柔,含有期待之息。

她被他的眸光看得心一悸,麵上一紅,腳下也不由自主後退了一步。

“我,我不會取,這曲名,該是深諳你琴音的知己來取,我怎麼敢班門弄斧?”沈素綰輕著聲音,低下了頭,生怕被他看到自己臉上的紅暈來。

見著自己隻說了句話而已,眼前的人突然間又變得一副嬌羞膽小的模樣,謝琰輕輕歎了口氣,心想她還真像是一隻害羞的小刺蝟,渾身充滿了警覺,自己不過略透露了一點心思,她竟就這般退縮戒備起來。

“妹妹難道不是我的知己嗎?”謝琰又走近了一步,口低語了一句,聲音更加的溫軟輕緩。

“我?”

沈素綰聽得抬起頭,麵上也浮現了不可思議的神情,他說的什麼?是說自己是他的知己?這怎麼可能,他的知己,可不得是才華橫溢且身份尊貴的人才是。能寫他相稱的,可不得是周舒瑛那樣的,身世顯赫且又溫婉知禮的大家閨秀才是嗎?

可就在她一臉驚訝的注視之,謝琰竟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沈素綰心微微悸動了下,她沒想到的是,才幾麵之緣而已,他竟就認為自己是她的知己。她的心裏,一時有些歡喜,一時又有些忐忑起來。歡喜的是,竟是被他引以為知己。要知道自與他結識以來,他無意間透露出的喜好與品味,都是與自己不謀而合的,她欣賞他,更是覺得和他相處時,自然就有一種舒適與安然之感,時不時還生出些從未有過的悸動。她在心裏,早就生了與他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隻是沒想到,他竟也有這種想法。這不不叫她心生歡喜?

隻是,她又有些忐忑,自己隻是寄居在侯府,身份地位與他相差良多,這樣與他走得近了,可不得引起旁人的側目,若是傳到他的縣主母親那裏,是必會惹得縣主心裏不痛快。縣主不高興,姨母必是要受牽連,自己也就無顏再在這侯府呆下去了。父母兄長皆不在身邊,若是離了侯府,這天地之大,她一時還真不知能去哪裏容身。

沈素綰想到這裏,心裏微微一酸,麵上也不由得生了一點黯然來。

謝琰見她微蹙著秀眉,臉上的神情也不似剛才那般自如,以為自己一時話說得急嚇著她了,連忙清咳一聲道:“罷了,這曲名先不取了,等日後你想取的的時候再取好了……”

沈素綰心知他誤會了,忙笑了笑正待解釋一聲。可是謝琰不待她說話,用指了指了指通往水榭之後的一扇門,口又道:“這地方風大,還是去裏屋說話吧……”

沈素綰看著那道門,麵上生了些猶豫來,心想謝若芙到現在還沒回來,她這樣進去與他獨處,怕是不太好。

“妹妹……”謝琰見她又似在發呆,忍不住開口喚了她一聲。

“啊?”沈素綰總算回過神來了。

“我那雕室就在後麵,你不想去看一眼嗎?”謝琰又道,他麵上帶著笑意,看向她的神情也極是溫和。

聽他提到雕室,沈素綰麵上的神色有了一絲鬆,又見他眸光輕軟,心底更是一動,就鬼使神差般的點點了頭。

謝琰見她點頭,麵上頓時浮現喜悅之色,忙在前頭帶路,引她往水榭之後去了。

出了門,就見外麵是一條細細長長的木廊橋,輕輕懸在水麵之上。沈素綰上了那橋,就發現那橋麵有些晃蕩,不由得心裏生了點懼意,她一向怕高,這橋麵雖是不高,可是仍有腳下不穩的感覺。見得謝琰在前麵走得飄然若仙,她隻好硬著頭皮,小心地挪動著腳步,一步一趨跟了上去。

才走出去一小段,前麵的謝琰突然停住了腳步,似乎是在等她,沈素綰忙加快了一點腳步,待走到他身邊時,見他仍是站在那裏,她朝他笑笑,正待問一聲怎麼不走了。

沈素綰站到他身邊還未來得及開口,卻驚訝地發現謝琰突然伸出一隻來,一直遞至她的邊,然後一把將她的納在了掌心裏。他指頭微涼,掌心卻是帶著些溫熱,沈素綰一時驚愕萬分,都忘了要做出什麼反應,自然也忘了要將自己的掙脫出來。

“這樣,便不會害怕了……”

謝琰輕著嗓音說了一句,然後攥著她的,帶著她一步一步往前走去了。

沈素綰如木偶般任他牽著,心裏麵卻是泛起了無邊的波瀾。他剛才說的是什麼?說的是“這樣,便不會害怕了……”,是的,他是這樣的說的,他看出自己在害怕,他的語氣是那樣的溫暖,和他的掌心一樣的溫暖。

害怕?是的,她害怕,自沈家出事以來,她表麵維持著鎮定,可每次在夜靜人深的時候,她都會想起爹娘與兄長,誰都不知道,那時她的心裏有多少害怕與擔憂?

我可以相信你嗎?可以依靠你嗎?沈素綰側過臉,看過身邊人雋秀清俊的臉龐,在心裏無聲一遍又一遍無聲地問著。謝琰似是感應到了她的注目,也側過臉來看著她,他唇角噙著笑,眸有光華流動,竟好像看出了她的詢問,因為他的眸光裏堅定而有力,似是在一遍遍的回應於她。他在說,放心將你的給我,以後的路,我陪著你走……

“表哥……”

沈素綰一時震驚不已,心裏的千言萬語一時找不到出口,隻低低地喚了他一聲。

“嗯……”

他輕輕應了一聲,語氣卻是含著篤定之意。

兩人此後未再說話,皆轉過臉去默默地朝前走著,隻是,寬袖之下,謝琰悄悄將她的攥得更緊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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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兒

貓兒

不多時,謝琰帶著她走到了木橋的盡頭,眼前有一段台階,台階之上,有開間的屋子。謝琰走上台階,又推開間的木門,仍是牽著沈素綰的進了屋。

沈素綰心想他說這裏是雕室,定是有些雜亂的,誰知道一抬眼,不由得搖了搖頭。這屋子鋪著團花織錦的地毯,黃花梨木的案幾及櫃子,靠牆還有一張廣榻,陳設雖是不多,可樣樣皆是精美細致。屋裏應是供著暖地龍,裏麵溫暖如春,哪裏像個雕室,分明是個考究的書房。

他說的那些奇珍異石呢?這屋裏怎麼一個也沒見著?沈素綰心訝異,正待開口相問,這裏,內麵套間的門簾被什麼掀開了,簾子底部有一隻小腦袋探出了頭,口還發出了“喵”的一聲。

沈素綰聽得這聲間,連忙循聲將眼光尋了過去,一看之下,不由得驚喜過望,那簾子下麵正臥著一隻毛茸茸的小東西,通體雪白,一黃一藍一對鴛鴦眼,粉撲撲的小鼻子。那小東西見得有人進來,立時變得警覺,一雙琉璃球般的眼睛冷冷地看向了沈素綰。

“粉鼻兒……”

沈素綰驚叫一聲,然後一把甩開謝琰的,邁開步子就跑到了門簾跟前,又蹲下了身子,將兩隻張開了,看著那小東西,神色激動萬分。

“粉鼻兒,粉鼻兒……”

她一連聲地呼喚著,語聲哽咽而急切。

可那小東西並不理會沈素綰,它看著沈素綰,神情冷漠而倨傲,見得沈素綰按捺不住的伸過來,它眼神一冷,居然朝簾後退了幾步。

“雪奴,你這是怎麼了?”

屋內傳來一陣少年人的聲音,沈素綰吃了一驚,這才驚覺自己認錯了,剛才那隻貓,名字叫做“雪奴”,並不是自己丟失的“粉鼻兒”。

片刻之後,門簾被掀開,一個年約十一二歲的小少年出現在門口。他著一身白色的錦衣,眉眼生得清秀,懷裏正抱著那隻白貓。那少年咋一見了沈素綰的麵,臉上浮現一絲驚詫來。

那少年正待開口詢問,眼光一閃看見了還站在大門口的謝琰。他忙躬身一禮對著門口道:“大公子……”

少年朝著謝琰施過禮之後,又轉過身來對著沈素綰躬身道:“藍汐見過姑娘……”

謝琰見得那少年對著沈素綰施禮,麵上浮現了一絲暖色。

“藍汐,你先退下吧……”謝琰走至沈素綰身邊,對著名喚“藍汐”的少年道。

藍汐忙應了聲,又欠身後就欲往門口走去,才走了幾步,謝琰卻是出聲叫住了他。

“等一下,讓粉鼻兒留在這裏……”謝琰道。

“粉鼻兒?”

藍汐臉上浮現了一抹驚訝之色,片刻之後似是反應了過來,看了看自己懷裏的貓,彎下腰來,將它放在了地上。然後輕著腳步出了門。那小貓腳一落了地,立即跑到了謝琰的腳邊上,緊挨著他的鞋子,然後將腦袋昂了起頭,一臉的戒備又好奇地看著沈素綰。

沈素綰還是忍不住蹭下了身子,與那小貓對視了一會兒。她越看越是越覺得這貓與自己的“粉鼻兒”生得十分相像,隻是眼神裏含著高傲與戒備,不似“粉鼻兒”那般依戀自己。

“它不是叫做雪奴嗎?”片刻之後,沈素綰忍不住問了一聲。

謝琰並有回答她的提問,隻是朝她伸出一隻,沈素綰猶豫了下,還是將自己的放入了他的掌心。謝琰一抬,便將她自地上牽了起來。@無限好,盡在晉江學城

“這便是你的粉鼻兒嗎?”謝琰一邊說著,一邊將另一捏著的一樣東西遞了過來。

沈素綰定睛一看,便見他上拿著的,正是那日生辰宴的晚上,他在拙園小亭內自她腰帶上拽去的香囊,他問的,正是那上麵她親自繡的“粉鼻兒”的小像。

沈素綰見了這香囊,麵上還是耐不住了生了一陣熱意,她先是點了點頭。而後又歎息一聲道:“隻可惜,我將它弄丟了……”

“從今兒起,它就叫粉鼻兒……”謝琰看了一眼自己腳邊的小貓,口輕緩著聲音,一邊說著,一邊又將那香囊收入了自己的袖。

沈素綰聽得心一暖,適才他和藍汐說話之時,口說的就是“粉鼻兒”,那時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現在想想,怕是自從拿了自己的香囊,見到上麵繡的畫像之後,就知道了自己曾經有一隻和雪奴長得相似的貓兒,他應該是有意帶自己來這裏的吧。

“多謝表哥,隻是可惜……”沈素綰說到這裏,雙眼看著那雪白的小東西,語聲停頓了下來。

“可惜什麼?”謝琰忙問道。@無限好,盡在晉江學城

“可惜它好似很不歡迎我,小眼神一直冷冷的,不肯叫我靠近……”沈素綰一臉惋惜地道。

“你不用管它,它一慣喜歡裝模作樣,等你來的次數多了,和它熟了之後,你就會發現,它這冷模樣都是裝出來的,實際黏人得很……”謝琰彎下了腰,抬雙將那貓兒抱在了懷裏,口淡然著聲音道。

沈素綰看了看眼前的一人一貓,就見謝琰一身銀素織錦的大氅,麵色雋秀昳麗,渾身透著清冷脫俗,而他懷裏的貓兒,通體是雪白的,眼神也是冷冷的,透著股子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倨傲之息。她突然間就覺得,這貓兒的神情氣質可不正同他的主人是一樣的,冷洌,孤傲,偏偏又有股莫名的吸引力,叫人看得移不開眼去。

這貓兒明明生得和他一樣的傲氣模樣,可是他剛剛說的是什麼?他說它是“一慣喜歡裝模作樣”,還說“這冷模樣都是裝出來的,實際黏人得很”,那他自己呢,也會和這隻看起來漂亮傲氣的貓兒一樣嗎?

“你說的,是真的嗎?”沈素綰心好奇萬分,忙忍了笑意,開口問了一聲

謝琰聽得她相問,就抬頭看了她一眼,就見她正靜靜地注視著他,臉上的神情好似是平靜的,可他仍是發覺她眉眼彎了一點,一雙秋水盈盈的瞳孔,分明是含著些忍俊不住的笑意,眉宇之間也有一絲掩藏不住的慧詰之意。他瞬間就明白過來她問話裏的意思,她分明是在問,你說的都是真的嗎?你真的,和這隻貓兒一樣,外表裝出來的清冷倨傲,實際上黏人得很嗎?

“你,你……”意識過來的謝琰一時語塞了,他看一眼懷裏的貓兒,心裏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剛才自己都說了些什麼?看她這模樣,分明是想說自己平日裏一慣愛裝模作樣吧。

謝琰越想越是羞惱,白皙如玉的臉上,竟不知不覺間浮上了一絲暈紅來,他頓在那裏,一時不知道是直接生氣好還是哈哈兩聲裝作不在意的好。

沈素綰眨巴了兩下眼睛,終於意識過來,眼前的人正處在氣惱與尷尬之,說不定下一個瞬間就要冷臉相向了,她心裏到底生了一點怯意,連忙笑著岔開了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