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坐在廣場的長椅上,享受著她的“自由”時光。
自由是個很虛的詞,隻有被禁錮過的靈魂才能感覺到它的存在。
一大早,她沒用司機接送,沿著海岸線一路步行到最近的公交站,坐在公交車裏的硬塑料座椅上時她都覺得好親切。
她先是去了之前打工的超市,數日不見,挺想燕子她們,甚至連那些貨架上的大小商品都讓她懷念。
她的情況雖未明說,但誰都不是傻子。越是富饒繁華的城市,這種麻雀變身金絲雀的事越是屢見不鮮。有人表示羨慕,有人表示祝賀。可她卻羨慕她們,在這裏用一分汗水換取一分工錢的日子最好過,踏實,不會被人戳脊梁骨。
遭遇失戀的大熊也在,聽說也是剛回來上班,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但眼裏卻沒了以往那一層熱絡,更不會湊過來亂開玩笑。
白露幡然醒悟,那些日子,一去不複返了。
然後,她在大熊陪同下回到那個一居室。
站在住了幾個月的房間裏,白露心中五味雜陳,這裏有最暢快的笑聲,小天剛來那會兒,他們白天做海鮮解饞,晚上睡不著時隔著一道牆暢想未來;也有最痛苦的回憶,在那張大床上,她失去了守了二十二年的貞/操……
白露打開衣櫃,卻一時茫然,似乎不確定這些東西以及自己的歸宿到底在何方。
大熊在一旁說,“要不別搬了。”
見白露麵露疑惑,他直言道:“那個人,你能跟他多久?萬一有什麼變化好歹還有個地方容身。”
“可是……”
“這房子是我家的。”
白露驚訝。
大熊笑笑,“反正也是空著,你東西就擱這兒。要是哪天受個委屈什麼的,還能來這待會兒。”
白露心裏一熱,眼圈隨即紅了,大熊坦白道,“剛聽說時我是真生氣,可是想想,你這幾年也不容易,人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利。在我心裏,你還是個好姑娘。”
白露抑製不住地哭出來,像是要把連日來的委屈悉數傾倒,大熊像個慈*的兄長一般拍著她後背,低聲道:“傻丫頭。”
中午,白露請大熊吃飯,飯後大熊回去上班,她再次坐上公交車時,那種重獲自由的小小雀躍已悄然溜走。她漫無目的,在一個很多人下車的站點,也跟了下去。於是就到了這裏。
這個據說去年才建成的廣場占地極廣,四周有許多造型別致的雕像,中間還有音樂噴泉,她還沒見過那樣的噴泉呢。
然後她就找個空位坐下當個忠實的觀眾,看老人們跳舞,抖空竹,在地上練書法,還看小孩子追逐打鬧,那麼多人聚集在一塊空地上,有動有靜,卻互不幹擾,和諧得不可思議。
白露一坐就是幾個小時,從午後到黃昏,直到電話響起,是那個人。
“在哪呢?”
她想了想說出廣場名字。
電話掛了不久,一道熟悉聲音從身後響起,“在車上就看著像你。”
她回頭,是程彧。
他看起來心情不錯,眼裏帶著笑意問:“不涼嗎坐這兒?當心肚子疼。”
她搖頭,“木頭的不涼。”
“笨,這是仿造的。”他彎下/身用手指敲了敲,果然石頭特有的聲音。
“坐一會兒就不涼了。”她狡辯。
程彧緊靠著她坐下,伸手擁住她,“這樣才不涼。”
他嘴裏帶了很濃的酒氣,還有煙味。她發現他今天大不一樣,眼神有點迷離,態度,過於良好了些,都不像他了。
程彧低頭親了下她的耳垂,問:“今天都幹什麼了?”
像是盤問,又像是情人間的閑聊。
白露僵著身子一一作答,他像是沒往心裏聽,眼望前方,攬著她的那隻手在她臉頰上有意無意地一下下輕捏。白露別扭,又緊張,怕他這醉醺醺的再來點出格舉動,躲開一點,問:“要回去嗎?”
“陪我坐會兒醒醒酒。”
男人規矩了些,手放在她肩頭和她一起看向廣場中央的人群
有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在學輪滑,戴著酷炫的小頭盔,派頭十足,勇猛流暢地滑過來,然後,啪嘰摔倒。
白露發出一聲低呼,小男孩爺爺奶奶衝過來扶起他,心疼地問:“疼了吧,別玩了回家吧。”
“不疼。”小男孩倔強道。
程彧笑出聲,白露也無聲地笑了。
感覺到落在臉上的目光,她收起笑意,那人也隨即收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