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多想,白露抬腳衝向車門,裏麵的人伸手接應,在男刑警開槍之前,車子已經一溜煙地開走。
坐穩後,白露才發現裏麵七八個男人都是五大三粗狀,隻有一張臉略眼熟,給她當過半天的司機,而她也眼尖地看出他們或是拿出或是即將拿出的武器,她心頭一跳,脫口問出:“他在哪?程彧呢?”
“我們這就去跟老板會合。”
可是,當他們的車子開到工地,看到的卻是這樣一幕。
人群中間的空地上,那個日夜思念的挺拔身影向後晃了晃,就在聽到那一聲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就出口的呼喚時,他似乎要扭頭望過來。
白露心中一急,又大聲叫一遍:“程彧。”
然後眼見著他向後仰去,轟然倒地。
身後車子已經被持槍武警包圍。
護著她下車的兩個男人和車裏其餘幾人同時舉槍回應。
然而這一切與白露無關。
她眼裏隻有程彧倒下去的慢動作,那重重的悶響,敲擊在她心頭,震碎了她的耳膜,然後,她就什麼都聽不到了……
她使出有生以來最蠻橫的力道,推開擋在前麵的人牆,有人伸手攔她,有硬邦邦的槍管撞到她的臉,她毫不理會,拚了命般為自己開出一條路。
終於來到近前,有人迎上來,白露看也不看,揮手打開,然後就見程彧的身體還在抽搐,她上前一步,噗通跪坐在地上。
他雙眼空洞地望著天空方向,似乎感應到她,卻怎麼也轉動不了眼球。
後頸處,已被鮮血染紅。
白露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將他的頭攬在懷裏,輕輕地喚出聲:“程彧,我來了。”她抓住他痙攣般的手,緊緊握住,“我來了,程彧。”
他的視線終於與她對視,眼裏似乎閃過一抹笑意,又或者那隻是她的錯覺。
白露視線立即模糊。
她抬手抹去淚水,再看程彧,竟然已合上雙眼。
那手也停止抖動。
她張了張口,隻有氣流出入,好幾秒後,才聲如蚊呐:“不要走,不要走……”漸漸帶了哭腔,“求你不要走,程彧,程彧,程彧……”最後哇地一聲嚎啕大哭。
他的臉上還溫熱,他的手還和她的交握,他怎麼能走了呢。
他答應她的那些事,還沒有做到。
他還沒見到自己的孩子……
他怎麼能扔下她……
時間仿佛定格在這一刻。
一片肅殺的寂靜中,女人的哭聲悲悲戚戚,竟比警笛還要有穿透力,撕破夜空,刺痛了在場每個人的耳膜。剛剛趕到的小葉也在人群中悄悄抹起眼淚。
在一聲聲哭號中,自東方升起第一縷晨光。
仿佛隻是一瞬間,就從黑暗過渡到了黎明。
白露太過悲慟,有人靠近也沒察覺。直到那人伸手探向程彧鼻息,然後手指一頓,低喃一句,“他還有呼吸。”
她聽不懂一般,茫然抬頭。
滿臉的淚水。
蘇轍看得心頭一顫,一字一句道:“他還活著。”然後也不等她反應,他站起身,揚聲命令,“叫救護車。”
白露做了好多夢,夢境裏各種光線交錯,各種刺耳聲響輪番轟炸她的耳朵,還有很多人在眼前晃動,一張張陌生的臉注視著自己……一幕幕混亂場景揉合在一起,讓人在夢裏都感覺到極度的疲憊,累得如此真實,周身每一塊骨骼都酸痛不已。
終於睜開眼,入目的是一室青白,還有奇怪的味道縈繞鼻端,陌生的環境讓她一時茫然發怔。
“你可算醒了。”旁邊有人說話。
白露側過臉,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孔,是徐麗。
她不禁一愣,聲音黯啞地問:“你怎麼來了?你沒走?”
徐麗臉上閃過一抹歉意,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樣,明明是做了該做的事,口中含糊地答:“沒走成。”
白露卻已收回視線,眼珠轉動幾下後,終於想起之前發生的事,心立即揪起,聲音發顫地問:“他呢?程彧怎麼樣了?”
“他還在手術室。”
白露這才呼了一口氣,這對她來說就是個好消息。
第一次覺得手術室這個詞那麼好聽。
然後向下看去,心跳驟然一停,身上蓋著白被子,腹部平坦……她驚叫出聲,抓住徐麗的手,帶了哭腔,“我的孩子呢?”
徐麗一愣,手被她抓得生疼,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你不記得了?”
“記得什麼?”白露一臉惶恐,這時感覺到下/身撕裂般的痛,淚水汩汩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