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自動讓開一條通道,李冉蹲下,看著顧昊那狼狽不堪的模樣,挑眉:“你——怎麼樣?”
“快看看她!”顧昊衝他擺擺手。g
李冉抬手翻開蘇迷涼的眼皮,之後又拿起儀器簡單檢查一下:“有點麻煩,但是小命是保住了,不用擔心。”
“那就好,趕緊搶救。”顧昊唇角露出一絲笑意,身邊的人馬上彎腰,他抓了一隻臂膀,站起了身,苦笑道,“這心裏的弦一鬆,覺得渾身都是倦的。”
“隻是倦就好了,估計你渾身肌肉都要酸痛好久的,你個不要命的。”李冉認真地打量他的模樣,他剛剛在上邊飛著,隻是怕驚擾了他的心神,才沒有降落,那麼危險的地方,他真豁得出去。
“嗬嗬,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趕緊點。”顧昊說著脫下身上濕透了的白色貼身背心,換上司機遞過來的上衣。
在李冉的指揮下,專業的醫護人員小心地把蘇迷涼抬上了擔架,送上了直升機。
顧昊交代了司機兩句,讓他後續督查抓捕周金宇,又向在場的各位鞠躬表示感謝,然後登上飛機走了。
到了飛機上,女護士已經給蘇迷涼換上了幹爽的衣服,身體上捆綁的繩索也都很有技巧地解開了,剛剛顧昊看看那捆綁的繩索,肌膚已經因為浸泡發皺膨脹,勒痕很深,擔心自己力道控製不好,弄傷了她,就沒有動那捆綁的繩索。
馬上就有護理人員給蘇迷涼按摩淤血不通的關節。
“為什麼不到就近的醫院就診?”顧昊看看飛機的方向,有些納悶。
“設備不行,顧姨讓直接到她的私家護理中心,不遠的。”李冉安慰道。
顧昊沒有說話,他知道畢竟那裏熟門熟路的,飛機降落以及專家安排都不會消耗什麼時間,雖然稍微遠一些,可更讓人放心。
“通緝令已經下發了,用不了多久就會有消息的。”李冉看他的神色覺得不說點什麼心底不安。
顧昊很無奈地歎口氣,盯著蘇迷涼,黯然道:“都不知道她浸泡在水裏多久了,真的會沒事麼?”
他的雙手有些顫抖,從上了飛機以來,他都沒有碰過蘇迷涼一下,因為他被嚇壞了——
剛救出蘇迷涼之後,他輕輕拉著她的胳膊檢查想要解開繩索的時候,手指一個打滑,竟然就蹭破了她手腕上的皮膚,那皮膚因為浸泡時間太久,脆弱得毫無承受力,那蹭掉的表皮之下,露出發紅的指痕,儼然一碰就碎的模樣。
“通知她家人過去了麼?”顧昊這才想起了蘇洛川來,從商業街出來之後,他壓根兒就沒有想到過他。
“蘇市長知道蘇迷涼被救出來的消息,已經攜夫人驅車過去療養中心等了。”
李冉回答,當時他接了申請通緝令的任務之後,就出去了,見到蘇洛川正在廊下打電話,說張菊精神狀態不太好,當時蘇洛川拉著他問情況,他說沒事,讓他暫時回家照顧夫人,後來得了準確的消息,就由顧麗影直接通知他們到療養中心等了。
“明明雲穀禪師說了她會有桃花劫的,開始我也有小心防範,可是後來確實是鬆懈了一些,竟然就有了這事,周金宇顯然是被人當槍使了,這幕後的隱患要查出來才讓人安心。”
顧昊擰著眉頭。
李冉垂了眼皮,他是清楚這件事的前因後果的,因為當初在南沙市和周滔的公司打過交道,結下了一些梁子,後來看到周滔把蘇迷涼家逼入絕境,他很清楚周滔毒蛇一樣的本性,一旦緩過勁兒來,蘇洛川的手腕壓根兒不是對手,這也是蘇迷涼那天早上用文物暗示過打擊周滔的絕妙對策之後,他動心上心的關鍵理由。
於是就稍微動了一點手腳,周滔果然就死於非命。
不過在李冉看來,這是他多行不義必自斃,如果不是他太過貪心獅子口長得太大,哪裏會被對方下套子扼住咽喉?
李冉覺得這事還是由蘇迷涼說出來比較好,他沒道理把這事往自己身上攬。
飛機在停機坪上停穩,早就等在那裏的護士專家用擔架接了,從手術專用電梯直接運送到了手術室。
張菊和蘇洛川也就擠到近處看了一眼。
張菊哭得眼睛都腫了,嗓子也嘶啞著,看到蘇迷涼之後,仍然隻是流淚,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蘇洛川伸手拉住她,安慰道:“涼涼沒事,都到這裏了,安心再等等。”
顧昊對媽媽點了點頭,走向蘇洛川夫婦道:
“爸,媽,涼涼是被注射了安定劑,是睡著的,身上沒有傷痕,應該沒有收到什麼致命傷,藥效清洗出去,療養幾天應該就沒事了,你們不要太過傷心,這裏的醫生都不是浪得虛名的,安心。”
張菊隻是呆呆地流淚,眼睛望著電梯的方向,毫無反應。
蘇洛川倒是對顧昊說道:“多虧有你,不然誰知道到什麼時候才能找到,沒事,她隻是情緒大起大落,隻要涼涼沒事,她也不會有事的。”
顧麗影過來道:“親家公,我看親家母的狀態不是太好,是不是讓她到病房躺著用點藥,涼涼的手術不定多久,這樣硬撐著涼涼醒來看到也會更擔心的。”
“不要,我要等著見到涼涼好。”
張菊視線移到說話的顧麗影身上,張口拒絕道。
於是顧麗影就請大家一起到急救室邊的接待室等著。
精致的水果點心送上了很多樣,可是在座的人都是心事重重的,沒有一個人動手去拿。
已經晚上八點了,顧麗影請他們到餐廳吃飯,張菊拒絕,一動不動地坐著,死死地盯著手術室的門。
顧麗影看她的精神狀態幾近崩潰,就和緩一笑,說道:
“親家母,你別太過擔心,涼涼是我們顧家既定的媳婦,這又是咱們自己的醫院,給她治療的專家也都是頂尖的,好起來是早晚的事情;
我在這裏有個不情之請,希望這回涼涼好了之後,讓他們倆把婚事辦了,不管她治療到什麼程度,顧昊都會娶了她,好好照顧她一輩子的;
所以,請親家母不要多想,涼涼這孩子,本性純善,我看是有大福氣的;
你要該吃的時候吃,該睡的時候睡,這樣她醒來看到你才不會太過自責,不然,知道你們為她擔驚受怕、哀毀骨立,她恐怕會更難過;
而且這裏的條件再好,近身的陪護還是你來做更好,沒有比娘更了解女兒的了,你照顧她肯定更貼心,可是你要是不吃不睡的,哪裏會有精神照顧到她?”
張菊第一次正麵看這個富貴逼人的貴婦人,她是顧昊的媽媽,對女兒也夠好,現在女兒生死未卜,康複情況不明,她絲毫沒有嫌棄之心,還做出這樣的承諾,真是一個宅心仁厚的女人。
“您能說出這樣寬慰人心的話來,讓我無地自容,都說一個人的富貴有多大,就要看這個人的寬容和善心有多少,如今看到你,我方明白了這個理不是空說的,涼涼有你這樣的婆婆,是她命裏的福氣;
當初都怪我,硬是想要多留她兩年,如今留出了禍端來;
如果當時聽了你的建議,讓她結了婚,安心地在你家相夫教子,收了孩子頑劣的性情,哪裏會有今天這樣的事情,真是讓人悔不當初;
如今涼涼這個樣子,我會盡力地照顧她,如果她能恢複得和原來一樣,那是她的福氣,如果她留下什麼後遺症,我是斷然不會讓她影響顧昊的終生幸福。”
張菊從蘇迷涼出事之後,就開始陷入無限的自責中,一方麵是為女兒的失蹤擔憂,另一方麵羞愧得無地自容,總覺的得自己把女兒強留在家,沒有切實有效地管教,而且聽說是夜不歸宿還是在大酒店失蹤的,她就覺得沒臉見顧昊的媽媽了,這女孩子的名聲算是毀了,都是她管教不嚴,才會出了這檔聲說不得的難堪事。
她這幾天的憂慮,一方麵是擔心女兒出大事,另一方麵是擔心顧昊的媽媽嫌棄蘇迷涼,即便顧昊喜歡,以後結了婚也會輕看於她,思前想後,除了自責還是自責。
此刻聽顧麗影這樣說,對自己一臉的關切,對涼涼沒有絲毫的怨尤,讓她的心不再那麼沉甸甸地壓得透不過氣來。
“一家人說什麼見外的話?我要是有涼涼這樣可愛孝順的女兒,我也會多留她兩年的,我這急巴巴地盼著顧昊把她娶過來,就是喜歡她的喜巧模樣;
親家母啊,莫要再多想,等她好了,讓他們結婚就好。”
顧麗影從顧昊的司機那裏聽說顧昊為了救蘇迷涼連命都不顧,自然隻能借著機會,幫兒子實現心願,對她來說,成全兒子的有情有義,是她唯一能為兒子做的。
不借著這樣的時機,她還真難有機會。
這時候顧昊走了進來,臉上帶著笑意:
“李冉說涼涼醒了,各項檢查指標都正常,隻是因為重感冒又浸泡在水裏,安定劑透析之後,需要補充體內缺乏的水分,加上她精神狀態很不好,已經用了藥又入睡了,讓我們不要再擔心,暫時不能探視,明天上午估計她就會清醒過來。”
三位家長都露鬆了一口氣。
顧麗影笑道:“昊兒,照顧你嶽父嶽母一起到餐廳吃飯,這不,等不到準確的消息,他們吃不下。”
顧昊殷勤地笑道:“真是慚愧,是我沒有照顧好涼涼,連累你們都為我們操心,走,一起到餐廳吃點東西,今晚就住這裏好了,明天上午就能看到她了。”
蘇洛川點頭,起身扶起張菊。
張菊抬手拉著顧昊的手說:“你是個好孩子,多虧你下功夫,涼涼托付給你,媽算是放心了,走,咱們去吃飯,我得有點力氣照顧涼涼,她明天就醒了,那胃口刁得很,我要有精神給她煮粥。”
顧昊順勢攙扶著她的胳膊扶著她往外走:“就是,我和涼涼都喜歡吃你做的飯菜,喜歡咱們家那家味道。”
可憐天下父母心,顧昊說著側頭看看張菊突然塌下去一些的臉頰,她比媽媽小十歲左右,但是從相貌的蒼老程度上看著儼然差不多,知道她這兩天一定很難熬,再看看身側的顧麗影,後者微笑頷首,很讚賞他攙扶張菊的體貼舉止。
這孩子越來越有人情味,越來越有擔當了!
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蘇迷涼不在,為了讓蘇洛川夫婦吃東西不拘謹,顧昊扮演起蘇迷涼的角色,夾菜布飯,間或說幾句笑話,他知道自己必須打起精神來。
飯後,顧麗影離開了,讓他安頓好蘇洛川夫婦。
他直接讓醫生給他們檢查了身體,注射一些簡單的補充營養的藥物,派了特護照應著才放心地離開。
顧昊洗了澡換上幹淨的衣服,又到醫務室換上手術隔離服,這才被允許去看蘇迷涼。
蘇迷涼此刻被放在隔離空氣的紅外線氧氣箱內,寬大的病號服把她襯得更加的嬌小迷人,她的呼吸細微悠長,被水泡得皺縮的皮膚在紅外線的光波下一點點地回複最初的彈性,麵部額頭顴骨鼻尖下巴等凸起的部位因為陽光曝曬受傷,被李冉塗上了特製的藥物,消除曬傷的痕跡。
果然顧昊看著舒服地蜷縮在透明的箱體內的蘇迷涼眼裏露出毫不掩飾的溫暖笑意,不過繞著箱子轉了大半圈之後,他的視線落在蘇迷涼的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困惑,他朝身邊的護士招手。
那護士過去,隻聽他指指蘇迷涼的臉,說:“這臉——進來的時候好像沒有受傷吧?怎麼回事?”
“是這樣的,曬傷,雖然當時看不出來,可是等一周左右,就會看到明顯的黃褐色色斑,和周圍的皮膚顏色不會一樣,這是李大夫給她塗抹的藥膏,和哪個醫生都沒有商量,說是自製的,如果把她的臉曬傷了,再錯過關鍵的敏感期,會被你——被你扁的。”
護士說著想著當時李冉那帥氣的臉上露出的無奈之外,決定還是實話實說的好。
顧昊想想,這後邊的四個字確實是李冉那家夥的口氣,就點頭,沒有再說什麼,站了一會兒,想著讓護士離開的話,有擔心自己睡得太死,無法照顧到她,就沒有說話,坐到一邊的手術床上,一副要休息的模樣。
那護士看他的動作,過去說道:“李大夫說的話,你不能在這裏休息,會影響我們的治療進程,專家們還沒有睡,在研究其他的應急方案,今晚病情可能會出現反複。”
顧昊還沒有躺下的身體馬上又抖擻了一下坐起,凝眉道:“反複?不是說沒事了麼?”
“額,現在是病人手術之後的關鍵期,不允許陪護,請你離開,李大夫的原話是讓你滾回去睡一覺,明天早上他就還給你個清醒的蘇迷涼,別在這裏耽誤他的正事。”
那護士看他不打算離開的樣子,又想到李冉的叮囑,隻好鼓起勇氣說了李冉的原話。
顧昊看看睡得香噴噴的蘇迷涼,不由心生羨慕,他從手術床上起身,穿上鞋子,又繞著蘇迷涼躺著的大箱子轉了一圈,什麼都沒有說,悻悻然地離開了。
回到自己住宿的房間,隻見司機和一群手下已經在等著了。
他臉上露出笑容,這些人都回來,隻證明一件事,那就是周金宇已經被抓到了。
“說說情況,這幾天大家都辛苦了,坐下說話。”
他大步進了房間,坐在軟椅上招呼著。
“周金宇已經落網,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但是不曾招認一個同夥,更別說指示他的人了,警局問你的意思,是這樣懲治他結案還是逼迫著挖出後邊的根兒來。”
顧昊凝眉閉目,指頭有節奏地敲著桌麵,片刻睜開了眼睛:
“暫時關著,不用急於審或者判,一切都等涼涼醒了再說,我雖然挺恨那小子的,不過,也不希望警局過於苛待與他。”
“是,我這就過去交代。”那個保鏢轉身離開。
“第五季大酒店總裁的爺爺和顧家有些淵源,親自出馬請求網開一麵,放他們一馬,讓他們擇日重新營業,改天一定帶人過來登門謝罪。”另一個保鏢回複道。
顧昊冷笑一聲,譏誚道:
“讓他們安心等著,急什麼,爺急的時候,他們在哪裏呢?
現在人還在病床上躺著昏迷不醒,就想要開業了!
怎麼想不到自己子孫造的孽呢?不明不白的人是能隨便深交的?讓仇家在自己的地盤裏擄走了人,不是攔截及時,造成驚天血案,這不是打顧家的臉麼?
問問他,很多人都是越活臉皮越薄,為什麼他老人家就越活臉皮子越厚,這樣的話都能對著老主子開口?”
“是,我這就去回話。”保鏢轉身領命而去。
“網絡上提供抓捕周金宇的有效線索,總共二百一十條,有用的五條,請問怎麼發錢?”
“按線索的重要程度和發布的先後順序落實發放,如果有重複的,就告知他看前邊發帖人的發帖時間和內容,讓專業團隊核查之後,統一發放,要客觀公平,寧可多發也不能少了誰的,不然就成笑話了,以後有點事情誰還跟著出力。”
顧昊很明確地下了指令,想了想補充道:
“各地警局調派的精英,督促他們的頂頭上司兌現升職諾言,讚助金上調一個百分點。”
……
第二天上午八點,顧昊走到蘇迷涼所在的急救室門口,就看到蘇洛川和張菊並肩坐在緊閉的房門邊的座位上等著。
“吃過早飯了麼?”蘇洛川站起來招呼道。
“吃過了,你們呢?”顧昊問道,休息了一個晚上,看得出他們倆的精神好了不少。
張菊點頭,然後視線轉到蘇迷涼的病房門上:“醫生們在會診查房,護士說稍微等一會兒就讓我們進去看涼涼。”
顧昊點頭,在他們對麵的走廊邊的椅子上坐了。
時候不大,就看到幾個人一陣風一樣卷進來走廊,顧昊凝眉,顯然看得出是貝寶莉梅雪舞她們過來了。
他毫不掩飾地皺眉:“誰通知你們過來的?少來這裏惹亂子!”
不歡迎的口氣溢於言表。
貝寶莉凝眉:“顧昊,你就不要這麼小氣好不好?我們也是兩天兩夜沒有合眼地擔心,也到處跑著找人,隻是沒有你的運氣好罷了,至於這麼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