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那裏唇角勾笑,上了歲數的男人,都想要更加鮮嫩的女人為自己帶來年輕的回憶,那是一種對待生命無休止的渴求,是同樣飽受歲月折磨的女人無法給予的東西,年輕的臉孔嬌俏美好,自然比皺紋更加讓人神清氣爽心生向往,但哪一副麵孔都永葆青春呢,二太太的美貌祛除了妝容的雕飾,早已不複昔年,所以她改變不了穆錫海對年輕女人貪婪的追逐。
二太太忽然抬頭看著他說,“老爺,我想要為您生兒育女。”
穆錫海怔了一下,他興趣不高說,“這麼久都沒有,應該不會再有。”
這是二太太唯一的希望,她當然不願罷休,她央求說,“可老爺身體健壯如虎,要個孩子不是難事,也許是我的問題,我悉心調養一下,我想給您老來得子的喜悅。”
穆錫海並沒有對這件事充滿向往,“你已經四十歲,我又不是膝下無子,不要冒險,津霖和逸辭也是你的兒子,即便我不在了,我會讓他們贍養你終老。”
二太太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可她聽出穆錫海沒多大興趣,也不敢逼得太緊,就住了口。
在我出現之前,二太太沒有半點危機感,她有美貌有寵愛,即便沒生過孩子,也無懼和大太太爭風光爭地位,可當穆錫海身邊又出現了我,她才忽然意識到這世上美貌年輕的女人太多,都願意成為權勢和錢財的奴隸,違心屈就男人的妾,她隻不過是千萬情人裏的一個,沒有名分依托,沒有子嗣傍身,當穆錫海撒手人寰,他的遺囑也就成了放屁。
穆津霖是大太太的兒子,不要說妻妾向來不和,即便祥和美好,維係的男人死了,兩個女人又有什麼友誼可言,物質麵前反目為仇,穆津霖想要碾死二太太,還不是輕而易舉。
二太太有些失落窩在他懷裏,脾氣不順就沒完沒了的撒嬌,還止不住大顆大顆的眼淚。穆錫海哄了又哄,腦袋也疼,幾次想扯個由頭出來,二太太不肯放人,他強行走她就躺在床上鬧,最後他也沒了轍,隻能坐在床邊守著。
穆錫海應該想過來陪我,讓我明白他的重視,但又實在脫不開身,二太太跟個纏人的妖精一樣,她掐住了他最軟的心尖兒,他不疼誰疼。二太太和穆錫海的情分比我深刻得多,畢竟伺候了他好幾年,穆錫海權衡之下還是把她放在了我前頭。
這屋子裏的人啊,大太太神秘莫測,二太太恃寵而驕,還一堆眼巴巴要當四太太的小傭人,四方漩渦八麵埋伏,眼睛裏透著算計,誰都不是好惹的。
我其實挺恨周逸辭,他高估了我的膽識心計,把我送到這樣吃人不吐核的火坑裏,就沒想過我能不能活下去嗎。
我眼角餘光此時瞥到右側樓梯口上來的男人,他個子不高不矮,穿著雪白的大褂,背著一個藥箱,正停頓在台階上仰麵看我。
我腳下一滯,迅速轉身和他麵對麵相視,這人應該是莫醫生,看上去年紀不大,四十歲左右,戴著一副黑框眼鏡,斯文內斂,他正盯著我,眼神裏充滿陌生和探究。
我朝他點了下頭,他也回了我一個禮數,他打量我身上的穿著後,試探問我,“您是?”
我說我是還沒對外公布的三太太,今天剛進宅子伺候老爺。
他愣了愣立刻恭敬朝我鞠躬,“原來是三太太,之前沒聽穆先生提起,在您麵前失禮了。”
我指了指二太太的房門,“想進去打個招呼表示關心,可老爺和二太太正好著呢,我怕自己多餘,猶猶豫豫的莫醫生就來了。”
他點頭說是,穆先生最疼二太太,放在手心裏疼著,這麼多年都沒舍得罵過半個字兒,原先的三太太也比不上。
我聽了臉上一怔,原先的三太太。
看來我是頂了一個女人的身份進來的,這宅子裏似乎還有點不為人知的隱情。
我笑著讓開一條路讓他進去診治二太太,他進入後和穆錫海打招呼隨手關上門,我沒再久留,回了自己房間。
我第一天住進來就鬧了這麼一場事端,二太太爭風吃醋害我受了冷落,穆錫海對我極其愧疚,這也成為我在他身邊保全自己非常有利的籌碼,要不得到男人深愛,要不得到男人愧怍,總之占一樣才能讓自己好好過下去。
傍晚時我沒下樓用晚餐,因為我聽曹媽說二太太下去了,還問起了我怎麼不在,似乎要和我正麵交鋒。大太太仍舊未曾露麵,整整一天都有意躲閃,不知道是避諱二太太的鋒芒還是擔心我年輕氣盛不忍委屈,會和二太太掐起來讓她左右為難,所以藏在暗處觀察情形,我想要摸清她們底細,她們也想摸清我,在這種情況下對寸土必爭的二太太能避讓盡量不迎戰。
我在房間陽台上簡單吃了幾口,也沒什麼食欲,曹媽站在我旁邊侍奉,我拿勺子在粥碗裏插著玩兒,隨口問她,“周先生是哪個太太的兒子,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