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額前散下一縷細發,隨著我說話的動作在我眼前來回拂動,穆錫海伸出手將那絲頭發捋到我耳後,他掌心托住我臉頰,“你很聰明。其實良莠並不是一個聰慧的女人,她隻是有點幫助她向上爬的心計。有時候人的過分貪婪,就是一種愚蠢的表現。這一點你們都沒有大太太做得好。”
“大太太就不貪婪嗎?”
我沒忍住脫口而出,其實我更想戳穿齊良莠和莫雄,因為他們對我的威脅更大,可周逸辭現在沒有允許我這樣做,他還有更深入的打算,所以我戳穿不了,隻能等待。
穆錫海掃了一眼剛才大太太待過的位置,“至少她很會隱藏自己的貪心。”
我垂眸看著他覆蓋住我皮膚遍布蒼老斑點的手,深深吸入一口氣,“老爺什麼都知道嗎。”
穆錫海搖頭,“我隻知道這幾年在這些女人的算計欺騙中我做了許多糊塗事,但我並不清楚哪件是錯的。程歡,再精明的人這輩子也不會不犯錯,年輕時候越精明的人,到老了越要償還一些債。因為你用光了你的智慧,你也不可能控製出現比你更智慧的人,比如我的兩個兒子。”
他說到這裏忽然笑出來,笑得有些蒼涼,也有些驕傲,“我很自豪,他們是我這輩子最成功的傑作,即使反過來他們會痛擊我,我仍舊認為我沒有生錯。”
我心裏這一刻有點酸澀,我安慰他說不會的,他們隻是太冷情,不懂得怎樣表達血濃於水的親情。
穆錫海握著我的手,他粗糙的皮膚不斷磨著我手背和指尖,那些密密麻麻的橫紋讓我覺得疼,我讓他躺下休息,他非常無力點了點頭,我托著他腰部將他放平蓋好被子,在我吃力完成這些事的過程中他始終沒有鬆開我的手,他一直在看著我,我不知道他看什麼,等到我關上燈準備叫他們進來陪床時,穆錫海忽然叫住我說,“程歡。”
我轉身看他,他在一片昏暗中顯得那麼黯淡,“立遺囑的事,你有建議嗎。”
我停下腳步,站在床尾透過虛無的空氣和他對視,“老爺是問我該怎樣分配嗎。”
他點點頭,我趕緊說,“我沒有這個資格,老爺可以和大太太商量。”
“大太太有長子,良莠太貪心,管家是外人,逸辭也不方便,隻有你。”
我撫了撫自己肚子,“可我也有孩子,我也不能公平去看待。”
穆錫海沒有理會我的推辭,他閉了閉眼睛語氣堅決,“說。”
他像是在試探我,看我到底怎樣分配,是否有強烈的私心,他也許對我有一個意想不到的安排,可我猜不到是什麼。
這個時候對於穆津霖和周逸辭哪個也不能偏向,更不能偏頗我自己,我甚至覺得他單獨留下我和我掏心掏肺講了這麼多有點莫名其妙,讓人完全捉摸不透因果。
我思索沉默了很久,凝望在一片黯淡的黃昏剪影中似醒非醒的穆錫海,“如果按照十成,老爺應該給大太太兩成,她是您相濡以沫的妻子,恪守婦道賢淑寬容,為您生育長子操持家庭,這份功勞誰也不能比擬。”
穆錫海蹙了下眉,“隻是兩成?”
我點頭,“這已經很多了。老爺的家財基數那麼龐大,兩成足夠幾輩子衣食無憂。”
穆錫海睜開眼看了看我,“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