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洗了澡想去客廳,路過周逸辭房間時發現他屋裏亮著燈,他已經快一個月沒這麼早回來過,我以為不是他,是傭人到他房間打掃,我下意識想製止,他房間裏什麼機密合同都有,萬一碰上是穆津霖那頭的傭人,豈不是把消息泄露掉,可我走近發現就是他自己,他站在書桌前合上一份皮夾,調整台燈亮度的同時他背對我說了聲怎麼不進來。
我嚇了一跳,他沒看到我就知道我在,地上也沒有我的影子,他真好像背後長了眼。
我走進去,他讓我把門關上,我反手合住,他聽到叩門的聲音後才轉過身來,右手端著一杯快要冷卻的碧螺春。
茶他隻喝碧螺春。
再名貴的他不願意飲,應酬場上沒法挑剔,喝兩口買對方個麵子,私下他能選擇都會要碧螺春。
我說這不算口味好喝的茶。
他說做人複雜,茶味清淡點好。
他還笑著打趣我,喝茶隻喝碧螺春,吃女人隻吃程歡。
我根本不信他,周逸辭是什麼人呐,濱城還有誰搶得過他風頭,老子是穆錫海,難得自己也肯努力,這樣不甘寂寞與失敗的男人,在情場也絕不單調。
他怎麼能接受單薄的生活呢。
可他就是這樣肯定。
他眉毛和唇角都挑起來,邊笑邊說,“女人太多吃不過來,暫時先吃一個,等以後膩了,也許再換。如果不膩。”
他說到這裏戛然而止,鬼才熬得住不問,我說不膩呢。
他笑容不減,“不膩就一直吃下去,吃誰不能飽。”
我愣了愣,他先悶笑出來,我隨即也綻開笑紋。
明知道愛情裏沒有不膩的,可他說出來就是讓人忍不住相信和憧憬。
如果這輩子周逸辭不會膩該多好。
我走到他麵前,嗅著茶香和他身上冷冽的味道,他還穿著咖啡色西裝,應該剛回來不久沒來得及脫下,我伸出手指尖落在他領口,將他係著的領帶扯下,“沈碧成也知道我們的事了,雖然她不會出賣我,但事不宜遲,你什麼時候帶我走。”
“迫不及待了。”
我說,“周先生不也是,摸黑進我房間,不然還不會被她發現呢。”
他嗯了聲,“精蟲上腦,顧不得那麼多。”
周逸辭說黃段子總能說得一本正經,可我偏愛他這副下流模樣。
老實人是白米飯,是溫開水,是一碟清粥小菜,可以解飽解渴,安撫不了心內的惆悵與空虛,就像月亮美則美矣,可它並不能使人瘋狂。
周逸辭就是壞男人。
他喝光那杯茶,掌心蹭著我腹部掠過,“他乖嗎。”
我搖頭說不乖,隨父親。
他聽我這句話咧露齒笑出來,“像我不是很好。”
我以為他今晚會留宿在我房間,或者要我睡在他屋裏,結果沒有,我離開時他不曾留我,隻是將我送到門口,在我額頭上吻了吻,笑著說晚安。
關門時我透過縫隙看到他眼裏的疲憊,他這一個月太累了,連笑一下都好像用盡了很大力氣。
我轉身往樓下走,我聽到客廳裏電視開著,似乎是沈碧成在看,我打算下去和她就個伴兒,當走到樓梯口時身後一扇門忽然響了響,我本能越過扶手看了一眼,上次和我爭執不休的老傭人麵無表情站在君子蘭後頭。
看她那副殺千刀的臉孔,我心裏咯噔一下,我以為她又來逮我,我剛從周逸辭房裏出來,這一次她逮得可是正著,恐怕我百口莫辯,盡管我不怕她,但安安靜靜過日子多舒坦,誰願意惹一堆麻煩事。
我握緊扶梯盯著她,她沒有質問什麼,隻是朝我鞠了一躬,“大太太請三太太到房裏敘話。”
我遲疑了一下,問她有什麼話要說。
她說見了大太太就知道。
我站在樓梯沉默了半響,褚慧嫻找我拒絕一次拒絕不了兩次,何況我也想看看她有什麼好說。
我跟著傭人進入大太太房間,房間拉著窗簾,格局似乎動過,比原先顯得更空蕩,桌子和屏風都撤了,隻有一張床,真像個禪房一樣。
窗台凸出來的台階上點著一點佛燈,燈罩是素青色,裏頭有兩根並蒂紅蠟,並蒂紅蠟在這樣樸素的屋子裏有些格格不入,也算是唯一一絲喜慶。
傭人將我帶進來後,她轉身走出去,從外麵合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