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老光棍枯木開花(1 / 3)

穆津霖將程歡和文珀帶到了碼頭。

他經過深思熟慮,認為也隻有碼頭可以暫時安頓她們母子。

風月山莊見過程歡的高層很多,當初她二十歲生日宴就在山莊舉辦,想要掩人耳目幾乎不可能,而他的公寓周逸辭未必打探不到,逼急了他什麼都做得出,很有可能帶人去圍堵,鬧個天翻地覆人仰馬翻,穆津霖不方便調集太多手下興師動眾看守,畢竟知道他是磐虎堂大當家的人還不多,隻局限於圈子裏一些老行家,他不想這麼快暴露,暴露會讓周逸辭有機可乘,他還有一批最為重要的貨物要在半年之內周轉,絕不能出現任何人為差池,他必須嚴防死守周逸辭的探究,杜絕他落井下石。

巴哥帶著幾個弟兄蹲在岸上唯一一棟複式木屋門外,這棟小別墅隱匿在一堆木樁後,旁邊有幾顆矮矮的樹,在整個皇司碼頭都尤為醒目,因為這裏平房多,高出一截就很乍眼,一直是穆津霖自己居住,他也不常來,一個月住五六天,裏頭東西很齊全,隻是裝修簡陋些,畢竟靠海空氣潮濕,木頭容易返潮。

一名手下抬頭掃了一眼二樓臥房的窗戶,裏頭隱約傳出嬰兒哭聲,沒多久便止住,窗紗上人影拂動,看輪廓是穿著毛衣的穆津霖。

他捅了捅巴哥肋叉子,“霖哥帶來的那妞兒,巴哥剛才說眼熟?是哪個場所的啊,以前搞過嗎?”

巴哥朝他臉上啐了口,“你見哪場所的小姐還帶著孩子幹活?”

男人抹了把臉上的唾沫星子,“那是寡婦啊?”

“我寡你大爺!”

巴哥氣得要抬手抽,男人先一步反應過來跳開,“巴哥不是和霖哥熟嗎,我也沒見他帶女人來過,不知道怎麼回事!”

“不知道別問!”

巴哥還著急呢,他還好奇呢,再說那是女人嗎?穆津霖抱著一隻口袋進來的,女人窩在他懷裏,被毛毯包裹遮蓋住,連臉都沒有露,隻看到白白嫩、嫩的孩子,像一段軟綿綿的藕,巴哥覺得稀奇,霖哥不言不語的,外頭竟然有孩子了?

巴哥深深吸了口氣,他把手上煙頭扔在地上,飛快轉身跑去文雋的平房,想把他叫上一起到小木屋裏以噓寒問暖為借口打探下虛實,看到底什麼模樣的女人,能讓霖哥把持不住,孩子都不言不語造出來了。

文珀一天一夜一共喝了九瓶奶,而且瓶子不小,喝到底了他還在用力嘬,巴哥他們在屋外聽到的那幾聲啼哭就是奶沒了文珀沒飽發出來的,程歡交代過,一次隻給這麼多,再喝也不喂,文珀吃得太多,小肚子上都是肉。

穆津霖將奶瓶放在一側的桌角,伸手撩起文珀的粉色肚兜,他看到果然肚子上都有了兩條褶子,肥肥的白白的,像一隻小肉蠶。

他嗤一聲笑出來,手指在文珀臉蛋上戳了戳,他並沒有睡著,正在吃手回味剛才的奶香,他感受到被觸摸,立刻看向穆津霖,黑漆漆的眼珠,紅潤的嘴唇。

穆津霖借著清早透亮的光細細打量他,他長得七分像程歡,細皮嫩、肉中透著女人的婉約和清秀,三分像周逸辭,眉宇和臉廓卻是剛硬的,不屬於這個年紀孩子該有的棱角,這樣好看的模樣,大約隻有程歡那般毓秀靈媚的女子才能孕育得出。

他將文珀放在小推車裏,放下遮陽頂篷,兩側鎖好固定住,防止他掉出來,他心裏估摸著等程歡睡醒了要去買些文珀需要的東西,這邊什麼都沒有,隻能勉強將就用。

他走上二樓,臥房門是虛掩,並沒有合住,他輕輕用腳尖抵開,發出很微弱的嘎吱聲,床上的人仍舊沉睡,在透過窗紗投射進來的微弱陽光下,睡得祥和而安靜,像終於熬過了一切暴風驟雨。

穆津霖走到床畔,垂眸看著程歡,她柔順的長發鋪陳在雪白的綢緞上,被麵反出細光,將她雪白皮膚映襯得近乎透明,她一隻手放在外麵,平靜的麵容仿佛一潭無風掠過的池水。

穆津霖心中忍不住柔軟幾分,這是他這輩子為數不多的一次柔軟,除了十五年前,就是這一次了,而這一次來得甚至更猛烈,猛烈到他招架不住自己泛濫的柔情。

他半生行走江湖血雨腥風,刀中來火中去,早練就了一身鐵骨皮囊,一顆鋼金心腸。

他不知道什麼是動情,什麼是割舍,什麼是成全,什麼又是心疼。

他沒有正常人的情緒,填滿他內心的除了貪婪就是冷硬。

他這樣沉默單一的活著,早已放棄除了權勢以外的一切。

他覺得那些沒有任何意義,都會隨著時間消逝變得麵目全非,變得亂七八糟,他和周逸辭在追名逐利的欲望上是一樣濃烈的,隻是穆津霖更加灑脫一點,更執拗一些,他一旦萌生了權勢以外想要的東西,便會不管不顧不惜一切,衝動之下什麼都做得出,而周逸辭還要更冷靜,他會權衡會壓製,所以程歡此時才躺在了他的床上。

在這個擁有她的清晨,在這個沒有結冰沒有下雪的冬季,在碼頭海風陣陣汽笛鳴嘯的上空,在鷗鳥盤旋落在屋簷上靜謐的畫卷,穆津霖忽然產生一種天荒地老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