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歡和文珀在碼頭住下的第三日,穆津霖驅車回了趟穆宅,他這幾天忙著碼頭與山莊的生意,忽略了陪褚慧嫻,管家打電話詢問他是否出了事,大太太寢食難安,每天守著電話睡不著,他這才意識到母親非常記掛,便推掉了穆氏內部一檔應酬,匆忙回來探視。
車停泊在莊園外,他推門下來,曹媽在玄關收拾鞋櫃正好瞧見,立刻迎出來,她笑著說大太太剛還念叨,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了。
穆津霖指了指緊挨著的一輛紅色寶馬,“還有誰來了。”
“哦,是二少爺和二少夫人。”
穆津霖腳下微微一滯,“他們怎麼來了。”
周逸辭認祖歸宗後極少回來吃住,穆錫海死後他接走了程歡,之後更是麵都不露,這也不怪,宅子裏唯一有親緣的人都去了,剩下的不是仇敵就是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他怎們可能忙裏抽閑屈尊降貴。
“二少爺帶著夫人來給老爺上香,這不結婚到現在也一直沒露麵嗎,騰出空來帶夫人給老爺看看,也算盡兒子的孝心。”
穆津霖冷笑,“他不來父親還能安息,來了反而不好說。”
這樣難聽的話保姆沒法搭腔,幫誰都得罪另一個,隻好裝沒聽見,笑了笑推開門將他讓進去。
周逸辭與梁禾依恰好從二樓祠堂下來,正和穆津霖打了個照麵,梁禾依本還笑著說什麼,看見他立刻戛然而止,臉色也有一絲微妙。
她其實很不願當著周逸辭與穆津霖同一場合碰到,畢竟這次算計她參與了,而且還至關重要,好不容易周逸辭沒提及就這麼掀過去,她擔心舊事重提,恐怕沒有那麼好熬。
她想拉著周逸辭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又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借口,就推說想到意繽商場逛逛,買一套新的茶具,在家學烹茶。
周逸辭問什麼時候去。
梁禾依說就現在,過幾天怕他又沒空陪著。
他笑出來,目光從她臉上移到站在客廳的穆津霖身上,“你沒看到大哥在嗎。”
梁禾依臉上本就是撐住的強顏歡笑更有些黯淡,她說看到了,便沒了下文,周逸辭拂開她挽著自己的手臂,朝一樓緩步走去,穆津霖脫掉大衣搭在沙發背上,從容不迫摘下黑色手套,“這樣巧,禾依祭拜過父親了嗎。”
梁禾依聽他和自己說話,立刻點頭說祭拜了,她從樓梯上跑下來,站在周逸辭身後,“大哥也回來祭拜嗎?”
“我看我母親。”
她這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太過失禮,偏頭問周逸辭是否沒有拜訪大伯母,要不要再回去。
後者說不必去,大哥並不希望我們露麵,萬一說錯了什麼話,惹大伯母身體垂危,這不是弄巧成拙嗎。
梁禾依聽出他話裏藏刀,可周逸辭這樣滿不在乎,是因為與穆津霖的仇怨,但這裏的每個人和她無冤無仇,甚至沒有過一個字的磕絆,她過門不入太失禮,傳出去難做人,畢竟是穆家媳婦兒,她好歹也得擺出點樣子,對長輩有個晚輩的禮儀。
“不如我跟大哥一起上去,說兩句話我就下來。”
穆津霖笑著婉拒,“我母親信佛喜靜,不喜歡被人叨擾,拜訪的事不急一時,等改天再說。”
他都這樣說,梁禾依也沒再堅持,她拜托穆津霖捎個話,將她心意送到。
在穆津霖與梁禾依對話過程中,周逸辭始終盯著他身上衣衫打量,他目光敏銳發現他胸口襯衣紐扣掛著一根純黑長發,穆津霖幾乎不接觸女人,也非常反感女人的靠近,他在所有花場也極少出現,而且女人染燙居多,這根自然黑直的長發隻能來自程歡,他不動聲色勾了勾唇,“大哥這兩天忙得腳不沾地,貴人事多我理解,可是否該想起來有些話忘記和我說。”
穆津霖笑著問他什麼事,提個醒。
周逸辭不語,梁禾依知道她有點礙事,他顧及著她在不願開口,她找了說辭,借口身上香薰味道重,出去透透氣,便從客廳內離開,曹媽送她先出去,在庭院外的秋千坐下,為她沏茶,陪她賞梅花。
梁禾依走到近前要落座才發現這秋千已經落滿灰塵,似乎很久沒有打掃,而宅子上下傭人很多,不至於連這點手都騰不出,她問這秋千怎麼這樣髒,曹媽趕緊用抹布擦幹淨,扶著她坐下,“好久沒人用,久而久之也沒人顧得上了。家裏三位太太,到處都是事情做,這玩意不碰,誰還想那麼周到。”
梁禾依抬頭看固定秋千的鐵柱架子,那鐵皮還泛著光,一看就不舊,沒有一兩個年頭,她問怎麼才裝上就不用了,曹媽臉色有點躲閃,裝沒聽見悶頭擦石桌,梁禾依何其聰慧,立刻察覺到有點內情,她笑著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問曹媽是不是程小姐用過。
曹媽用手指摳著桌角一塊黑斑,怎麼擦都還在,她低頭仔細看才發現那是磚石自帶的,滲入在最裏頭,擦不掉。
梁禾依等了會兒見她不說話,試探著喊了聲曹媽?
曹媽回神問她什麼,梁禾依看出她裝傻充愣,不打算開口往下講,可她不想錯過這樣的機會,她非要刨根問底,她對這裏的每一處都充滿了好奇,她知道文珀是程歡在穆宅做三太太時懷上的,宅子女人多是非多,她絕不敢夜不歸宿,可見就是在這塊土地上,她與周逸辭暗渡陳倉,瞞天過海欺瞞了所有人,珠胎暗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