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作孽(2 / 3)

傭人笑著彎腰攙扶穆津霖,“大少爺快起來,大太太都發話了,您還等什麼,擇日不如撞日,今兒天氣好,晚上請那位小姐過來陪大太太吃頓飯,不管是怎樣的姑娘,隻要肯安安分分相夫教子,大太太沒那麼多說辭和要求,頂多配不上您,可這天底下配得上您的姑娘也不好找了。”

褚慧嫻吹著水麵漂浮的茶葉,“想要配得上,不是官門千金就是貴胄名媛,普通姑娘哪個配得上你,可我不想逼著你非要門當戶對才娶,感情不分高低貴賤,你喜歡就行。你父親娶了這麼多太太,不是戲子就是平民,不也伺候得挺好。齊良莠就不說了,她本性難改,頑劣放湯,沈碧成和惜蓉都是好女人,白瑋傾倒是有家世,也不見得是什麼好東西,感情上低就有時候反而是個好結果。”

傭人笑著說,“大太太最近參悟禪道,想透徹了許多,理兒就是這麼個理兒,好人壞人不是以身份家世定論的,乞丐未必惡毒,衣冠楚楚的未必良善,娶妻得娶賢,娶善,娶真,知書達理本分守節,這才是好妻子的人選。”

穆津霖心裏稍微鬆了口氣,他對褚慧嫻信誓旦旦保證,“兒子選擇的女人,善良賢淑聰明溫順,我很喜歡她。她隻是經曆坎坷,母親應該理解世事無常的無可奈何,反正在我心裏我隻認定她,不管有多少反對,我都不會改變,也希望母親可以成全,不計前嫌接受她,讓我有個交待。”

傭人捂著嘴吧笑得眉眼彎彎,“大少爺還真是頭一次,這是遇到了多好的姑娘,怎麼就這麼稀罕。”

褚慧嫻忽然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這絲預感來自於穆津霖堅定中卻帶著躲閃的眼神,來自於他這番幾乎光露的袒護,她眼前閃過一張麵孔,一張雖然笑著可笑裏藏刀奸詐陰毒的年輕麵孔,她不動聲色收斂了臉上的笑容,“這人是誰。”

穆津霖說,“母親認識,也見過,甚至一起生活過。”

傭人一愣,這什麼時候的事?她日夜寸步不離陪伴大太太伺候生活起居,怎麼從來不知道這宅子裏還出現過這個女人。

“大少爺說見過,是哪位啊。”

傭人忽然想起什麼,“不會是三太太帶走的九兒吧?”

穆津霖抿了抿唇,“是程歡。”

傭人徹底愣住,半響都發不出聲音,程歡,那不是給周逸辭生了兒子的三太太嗎?這麼混亂不堪的女人,怎麼能是她呢。

傭人良久才回過神來,第一時間看向坐在輪椅上的褚慧嫻,後者臉色已經灰白,無力癱在輪椅上,像失去了魂魄,隻剩下一口氣吊著半條命。

傭人搭在穆津霖肩頭的手縮了縮,又更加用力握住他,“大少爺糊塗了嗎?程歡是老爺的姨太太,是您名義上的繼母,您怎麼能學周逸辭犯這樣違背人倫的罪孽呢?您積攢了半輩子的清白聲譽,都甘心毀掉嗎?”

“如果我得不到自己喜歡的女人,得不到一份快樂,我要那麼多虛無縹緲的東西又有什麼用。我是和某個人生活,還是和這座城市的人言可畏生活?”

傭人被他一番話噎住,啞口無言。

穆津霖到現在已經四十歲,人生過了大半,他什麼都好,唯獨私人大事始終沒有著落,甚至沒有半點眉目,大太太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說不準什麼時候睡著睡著就撒手人寰,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穆津霖。

穆宅這麼多年,其實就他們母子相依為命,穆錫海對大太太薄幸,女人失去丈夫的疼愛,也隻能在子女身上延續後半生,她怕極了,怕極自己閉上眼,他還是形單影隻,沒人噓寒問暖。

她怎麼能瞑目。

可她更不能接受那樣一個女人。

毒害著,搜刮著,欺詐利用著她唯一的兒子。

“你和她有了孩子。”

褚慧嫻心裏沒由來的慌亂,“她生下的兒子,到底是周逸辭的還是你的。”

穆津霖沒有隱瞞和欺騙,這事也瞞不住,周逸辭不會對文珀罷手,一場相殘的戰役無可避免,褚慧嫻早晚都要清楚,還不如坦白。

“是他的。”

她聽到這荒謬的答案忍不住笑出來,“你是瘋了嗎?你是生不出來嗎?落魄到去撿別人孩子領養的地步?”

“母親。”穆津霖打斷她,“如果不是程歡,文珀和我當然沒有半點關係,所謂的叔侄也不過是名義,我不認他,他更不會認我,可程歡與周逸辭已經斷得徹徹底底,孩子是她的骨肉,當然也是我的,我有資格視如己出,他身上也流淌著父親的血脈,您就不疼愛嗎?”

“荒唐!”

褚慧嫻厲聲斥責他,削瘦枯黃的額頭暴起條條青筋,灰白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我隻知道程歡是你父親的女人,不管這其中有多少曲折恩怨,一天是終生是,她現在脫離了穆家也是悄無聲息,所有人都還當她是三太太,她打著這樣的招牌受人敬重,卻還想要不守婦道,她太貪婪太無恥。她可以遠嫁,沒人攔得住她不甘寂寞的心,可不能在濱城禍害你父親的清譽,更不能破壞穆家的名聲!你們兄弟兩個,是碰不到女人了嗎,非要爭搶這樣一個賤婦!”

褚慧嫻一輩子文雅,最憤怒時也沒有出言不遜,可現在她根本控製不住自己內心一撥接一撥不間斷的怒火,她無法接受程歡和她兒子廝混到一起,還私定終身的荒唐。

“她跟父親不是自願,是周逸辭當時強迫她,她沒有其他選擇。”

褚慧嫻紅了眼睛,她真恨啊,為什麼穆家的男人,分明那樣理智精睿,卻獨獨在感情上錯得那麼離譜,好像閉住了一根筋,被女人騙得團團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