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寓離開保鏢載著我駛向穆氏,這邊距離公司路程並不遠,再加上他開得特別快,二十分鍾就停泊在門口的空場。
我推開車門下去,事情的嚴重程度比巴哥說的還要恐怖,已經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想。
大樓門口此時聚集了大批媒體記者,都拿著屬於各自報社的話筒,將穆氏幾名出來公關的高層圍堵在中間,高層十分費力對他們解釋什麼,但效果很微茫,所有人都很激動,抓著某個點不斷問詢,將高層逼得啞口無言,公司全部保安都被調集在台階上駐守,連起肉牆來阻擋記者進攻到樓內。
在這樣的一片混亂中,不知是誰發現了我,也認出了我,忽然指著我的位置大喊了聲三太太在那裏,所有記者聽到這一聲提示立刻過來,接著便朝我瘋狂奔跑,我被眼前一幕烏泱泱的人海震懾住,有些愣怔,保鏢見狀急忙從車裏下來,他拉了我一下,讓我離開,我這才回過神,可為時已晚,已經陷入一片蜂湧爭執的人群。
保鏢一隻手臂護著我,另外一隻手橫在我身前阻擋那些人的靠近與磨蹭,並不斷大聲嗬斥警告,高層發現我被圍攻陷入膠著,立刻帶領保安過來為我開道,我用手擋住自己臉,避開不斷閃爍的快門,疾步在擁護下朝大樓走去。
“三太太,請問您和穆氏大公子的關係是真實的嗎?”
“三太太,您不是穆氏前任總裁穆錫海先生的姨太太嗎,為什麼又會成為他長子的太太?難道你和父子兩人都有男女關係嗎?”
“三太太,您可以給予五分鍾時間回答一些問題嗎,我們在這裏等了一夜,您也可以為這些流言進行辯解。”
他們不斷拋出各種問題來轟炸我,我期間停頓下想要說點什麼,因為事情已經發酵,絕不是躲避能夠壓製下去,沉默隻能讓這些粉色越傳越凶,到最後連當事人出來公關都不能遏製的地步,可我剛要開口,一名高層忽然扯了扯我袖綰,朝我搖頭,讓我不要說話。
在最嘈雜的人聲裏,那名高層伏在我耳邊低沉說,“公司內部公關正在走流程,到時候會發通稿,不管您要說什麼,暫時都不要開口,隻會讓事情更糟糕。這些人最擅長斷章取義,渲染誇大。”
我點頭沉默,在他們擁護下一步跨入旋轉門,保安隨即攔截在門口,記者被二度阻攔沒能跟進來。
門外人聲鼎沸,大廳內卻安靜得詭異,所有員工都在,正不斷接聽來自各方的電話進行敷衍,她們看到我出現,手上動作紛紛停滯下來,一名前台要和我打招呼,可站起身看著我卻不知該稱呼什麼,又十分尷尬坐回去。
我經曆過許多風浪,尤其在穆錫海去世之後幾天,我覺得自己幾乎要撐不下去,所有人都充滿了敵意,罵我克夫,罵我別有圖謀,穆宅的重擔以及那些交到我手上沉甸甸的遺產,都壓得我透不過氣,可我曾認為是我人生中最迷茫的日子,都沒有此刻讓我茫然驚慌,不知所措。
我的理智和膽量,都軟化了泡沫。
流言是世上最強大的東西,可以攻擊得人體無完膚,心智粉碎,不管多堅強勇敢,當這些都朝著自己萬箭穿心而來,當無視已經不能解決問題,那種焦躁和恐懼,足以致人垮塌。
高層在我耳畔不斷說著什麼,保鏢掛斷了一個電話,很快林葆承從一樓噴泉旁的電梯門內走出,他朝我過來,“您來了,路上還好走嗎。”
我說還好。
他轉身吩咐聚集在大廳內的職員好好工作,不要探聽八卦。
那些正駐足的員工紛紛四下散開,也有一些就在廳內工作的接待和前台,仍舊時不時抬眸掃一眼。
我意識到事情複雜到了人盡皆知的程度,深深吐出口氣,“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林葆承搖頭,“非常棘手。”
我點頭說我知道。
他越過我頭頂看門外圍堵的記者,“您隻是看到了冰山一角,還不知道這件事的連襟效應。”
他伸手示意我拐進走廊,去往一樓的南廳會議室,我和他並排走,他在我旁邊說,“穆總這邊的助理對很多報社進行了公關,本來都能擺平,也談妥了回收消息的價碼,結果對方高層說有人背後施壓,不能扣著不登。”
我腳下一頓,偏頭看他,“誰在施壓?”
林葆承垂眸欲言又止,最終也沒說話。
我眼前浮現一張男人棱角分明的臉,不由自主握了握拳,“得罪他了嗎。”
林葆承搖頭,“穆總這段時間都顧不上穆氏的事,一直由我暫代他的監權總監職位,我也不敢貿然與總裁衝突,從何而來得罪的說法呢?隻是本身這兩個平起平坐的職位相互製約轄製不就是得罪嗎,擋住了他吞並穆氏的前路,當然是恨不得立刻鏟除。”
我緊握的拳頭鬆開又握緊,握緊再鬆開,我感覺到自己壓抑的五髒六腑都要在這一瞬間爆炸,他狠我知道,他毒我也知道,他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我更知道,可穆津霖並沒有阻礙他什麼,至少這段時間他自己的事情都自顧不暇,怎麼可能擋他的路,而穆津霖心中好歹揣著所謂的兄弟薄情,他卻連絲毫都沒有。
我盯著麵前冗長而空蕩的長廊,隱約說話的聲響自四麵為牆的會議廳溢出,我朝前快走了兩步,透過碩大的落地窗,我看到穆津霖坐在首席的位置,所有高層股東都在針對這件事議論著什麼,有些人情緒過於激動,甚至做出了將茶杯重重撂在桌上的行為,這是對於首席極大的不敬。
然而不管他們說什麼鬧什麼,甚至起身表達自己的震怒,穆津霖都垂眸沉默,盯著麵前擺放的陶瓷茶杯一動不動。
這樣一幕略顯孤立和蒼涼的景象落在我眼裏十分心酸。
穆津霖和周逸辭在身份上並沒有差別,隻不過側重不同,一個是江湖領域,一個是白道商場,但各自的地位都是首屈一指不可撼動。因為我的緣故,他才收斂了自己的淩厲,甘願忍受這樣的唾棄和指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