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日於梨落宮,東雨梨以死相脅之後,秋月白憤然拂袖而去,時間已經過了大半個月。
這期間,秋月白將梨落宮所有服侍的宮女太監全部撤走,隻剩餘那個名叫珍兒的小宮女還留了下來,各項吃穿用度皆變得極之苛刻,幾乎僅夠溫飽。一時之間,整個寢殿都籠罩著空蕩蕩的寂寥,儼然想將梨落宮當成一座冷宮;而從那之後,秋月白更是再也沒有踏足過梨落宮半步。
這樣的結果,對東雨梨來說,卻是最求之不得的。從他懷疑她那一刻起,從他口中聲聲的質問著她肚子中的孩兒是不是辜遇之的那一刹那起,她便已經死了心,絕了情。既然他認為她肚子裏的孩子不是他的,那這個孩子就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輕輕的撫摸著自己的腹部,東雨梨的眼中卻還是不由的閃過一抹深深的刺痛。孩子……你親生的爹爹不願認你沒關係,娘親會陪著你……你隻要有娘親就足夠了。
隻是這樣想著,心中的悲苦還是像無邊無際的潮水一般湧至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秋月白雖然現階段放過了他們母子,但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他認定了的事情,又真的會這麼輕易的放她自生自滅嗎?
就在不久之前,東雨梨還在心滿意足著他的改變,她以為他們兩個人終於可以忘掉從前所有的傷害與不愉快,撥開雲霧見青天,卻原來一切都不過是假象。這個男人,根本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一樣的霸道,一樣的自私,一樣的狠毒,視人命如草芥!
這樣的一個人,難道她還能希冀著他,在毫不信任的情況下,留下她腹中孩兒的命,容許他平平安安的出世嗎?這些日子來,東雨梨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夢中秋月白殘酷嗜血的眼眸,毫不留情的將她腹中小小的孩兒推向萬丈深淵……
驚醒之後,冷汗淋淋,便許久不能安枕。可怕的不是夢中的情景,而是秋月白本身。他已經成了東雨梨此生最大的夢魘,哪怕隻是想到他名字中的一個字,就連她的呼吸,仿佛都會狠狠的疼痛。
她現在隻能祈禱秋月白還對她有一點點的真心與顧念,不要對她肚中的孩兒做出怎樣不可彌補的錯,否則的話,她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樣的事來……生或者死,對東雨梨來說,不過是睜著眼睛,與閉著眼睛的差別而已,但現在,她不是一個人了,她可以死,但是她腹中的孩子卻不能有事……
還好,秋月白雖然將梨落宮變成了一座冷宮,卻有意無意的的並沒有阻止姚太醫對東雨梨的診視照料,算不算不幸中的萬幸?抑或是他並沒有無情如斯?
東雨梨也曾經無數次的試圖想過,向秋月白解釋……但是,他會信嗎?如果信的話,那也不會有當初的懷疑了……
算了,再等一等吧,等到兩個人都能夠冷靜下來,或許她可以心平氣和的跟他談談。她可以不顧自己,但卻不能不為腹中的孩兒著想。若是秋月白肯放她離宮,她自會沉默的一言不發,一走了之,將孩子獨自一個人養大,她不在乎,更不必向任何人證明孩子的爹是誰……但她心中情知這樣的事情,不可能發生,那個男人,除非死,她是不可能離得了他的禁錮的……
輕輕的撫摸著微凸的小腹,東雨梨從未有過的對未來的茫然與恐懼。喃喃的在心中問著:孩子……你可不可以告訴娘親應該怎麼辦?……
正恍然若失間,卻驀地聽到那不知何時進了來的珍兒的聲音道:“小姐,藥熬好了,你趕快趁熱喝了吧。”
東雨梨回過神來,望向她手中端著的黑漆漆的湯藥,隻是聞著味道,便已覺苦澀。這幾日,她一直睡不安穩,心中像壓了一塊大石似的,姚太醫瞧過之後,殷殷囑咐她放寬心緒,對自己與腹中的胎兒都好,話也隻能說到此處,便欲言又止的搖頭歎息,然後便開了一些安胎寧神的藥給她……便是珍兒現在端著的這碗藥了……
東雨梨何嚐不知最有用的藥石乃是輕鬆愉悅的心情,但現在的她,已經很努力了,可是仍舊做的差太遠。隻能委屈她肚子裏的孩兒跟著她一起喝這又苦又澀的藥……
東雨梨有深深的內疚與悲哀。總是在不經意間掠過這不能自抑的情緒,險些又忘了姚太醫的千叮嚀萬囑咐,不想這些不高興的事了,車到山前必有路,她現在最應該想得是,怎樣好好的保護她腹中那小小的孩兒才是……
小腹若是細細的摸著,已經能夠觸到微微的凸起,隻是肉眼還看不出來,且還是穿著冬天厚重的衣衫,但東雨梨仿佛還是能感覺到那小小的人兒,正在努力的一點一點的長大,還有六個多月,他就要從媽媽的肚子中鑽出來,到這個世上了……
東雨梨的嘴角不由的輕輕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那是每一個即將為人母的娘親在想到自己的孩子之時,都會有的一種溫柔的期待的神色。
從珍兒的手中接過那一碗散發著餘溫的湯藥,東雨梨皺了皺眉頭,還是將碗遞到了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