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她還沒有張口,便突然聽得一聲尖細的聲音阻止道:“娘娘,這碗藥喝不得……”隨著這話聲出現的,卻不是負責照料秋風澄的含涼殿的管事太監祈大恩又是誰?而他已經三步兩步的跑到了東雨梨的麵前,將還呆呆的停留在她手中的黑漆漆的湯藥,一把接了過來。
東雨梨卻還沉浸在他的突然出現,以及他話語之中那震撼的內容中,久久不能反映過來。喃喃的失神的問道:“大恩?你怎麼會來這裏?……你剛才說什麼?……這碗藥為什麼喝不得?……”
有些呆滯的目光盯著那落在祈大恩手中的黑乎乎的湯藥,像是有刺痛的清明,又仿佛帶著不願置信的抗拒……
祈大恩沒有立馬回答東雨梨的問題,而是諱莫如深的看了一眼一旁同樣搞不清楚狀況的宮女一眼,然後右手在她眼前輕輕一抬,袖子放下來的同時,便見那珍兒緩緩的倒了下去,如睡著了一般……
東雨梨混沌的思緒不由的一震,焦切的聲音問道:“你對珍兒做了什麼?”
便聽那祈大恩鎮定的回道:“娘娘你不用擔心……我隻是對她下了一點點藥,她現在睡著了,醒來之後,便不會記得今天發生的事情……因為我接下來要跟娘娘說的話,隻能告訴娘娘一個人聽,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凝重的語氣,讓東雨梨的心,重重的一跳。望著祈大恩那平凡無奇的一張臉上,總是低眉垂目的雙眸,此刻卻閃現著不同尋常的精光。都昭顯著麵前的他,並不是一個簡單的皇宮裏的麵容模糊的太監,是他一直掩飾的太好,還是她太遲鈍沒有察覺?但不管怎樣,東雨梨卻不覺害怕或防備,她相信他對她沒有絲毫的惡意。
東雨梨聽到自己問他:“你要對我說什麼?……這碗藥,是不是毒藥……有人要置我於死地是不是……”落在他手中的藥碗上的眼眸,不可抑製的狠狠的一痛。在這個皇宮裏,想要要她的性命的人,呼之欲出。
卻見祈大恩的臉上露出一種奇特的神情來,平穩的聲音,說的是:“這碗藥……雖不至於立時三刻要了娘娘的命……但是六個多月之後……娘娘您腹中的孩兒……卻會一生下來便是一個死胎……”
像一記悶雷,重重的擊在東雨梨的頭頂,她聽到自己沙啞的嗓音,卻是如被狠狠的撕裂的上等的絲綢般發出的尖利短促的聲音問道:“你說什麼?”
祈大恩冷靜的看著她從前總是晶亮清澈而柔和的眸子中,瞬間籠上的層層疊疊的恐懼、掙紮、憤恨、複雜的蒙蒙霧氣,猙獰而可怖。心中不由的竟有些不忍,緩緩的避重就輕的道:“這碗安胎的藥裏……被人動了手腳……娘娘您若是就這麼喝了……雖然現下裏,什麼事情也不會發生……但是腹中的孩兒,卻早已毒素深種……即使能撐到出世之日,也不過是生下一個死胎……而娘娘你也會因為大出血而性命難保……”
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一柄鋒利的刀,一下一下的割在東雨梨的身上,就仿佛最嚴酷的淩遲,一片一片的血肉生生的從她的骨頭深處給剮下來,不會死,隻會讓人生不如死……
東雨梨需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夠讓自己直直的定在那裏,站穩不跌倒,她平整的指甲已經深深的嵌入了冰冷的掌心之中,幾乎要摳出血來一般,這樣的堅忍,卻仍止不住聲音中的荒蕪與顫抖,如同窗外在寒風中無所依傍的落葉,喃喃的自言自語的重複道:“死胎……性命難保……是誰非要置我們母子於死地不可……”
渾渾噩噩、一片空白的腦中不期然的閃過一張絕情的冷鷙的麵容來,如同暗黑如地獄的天空中驀地劃過的一道閃電,那麼清晰的撞入她身體的每一根神經,每一個毛孔之中,巨大的痛楚,像是與生俱來、如影隨形一般,在她的每一次深深淺淺的呼吸間,興奮的叫囂著,沙啞的喉嚨好似破敗的鑼鼓,發出一聲一聲飄忽的、斷斷續續、嘶啞的不連貫的字句:“是他嗎?……他不相信孩子是他的……他要狠心的殺了他……”
祈大恩眼睜睜的望著她神情恍惚而淒厲的模樣,臉上閃過一絲不忍以及一抹奇怪的表情,不由的開口道:“娘娘……”卻又帶著不知如何開口的三分欲言又止的矛盾與猶疑。
東雨梨聽不到,也看不到,她的整個身心,都已經被秋月白要殘忍的殺掉她腹中的孩兒這一事實所充滿,像是有一雙手,正在緩慢而迅速的將她的靈魂從她的身體內,一點一點的抽離,越來越輕,很快便空蕩蕩的,什麼也消失了一般。
小腹之處卻驀地傳來陣陣的刺痛,讓東雨梨的眼眸清醒而慘烈……
祈大恩看著她雙手緊緊的護住小腹之處,煞白的麵容之上有滴滴的冷汗,不由的慌了神,道:“娘娘,你怎麼了?……”
他聽見東雨梨擰著秀麗的眉,咬斷銀牙發出來的聲音:“我的肚子……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