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數日,陳敬端從旁人那兒了解到,如今這永州城已被賊匪握在掌中,出城入城都有賊人盤查。他要出去與大軍會合並不容易。
一想起軍中反骨尚未剔除,東宮之於長安亦更是境況不明,他的眉頭便堆皺成川。
這一日她要去河邊浣衣,見他坐在長廊底下,一身尋常布衣,墨發披散,似白麵書生模樣。有些舍不得挪眼。
他麵上神色愁苦,好似有重重心事無處安放。她看在眼裏,也跟著難受起來。她走到他跟前,“爺兒,外頭正是好時節。草長鶯飛,倒是好看。”
聞言,陳敬端抬眼瞧了她一眼。正好對上她那一雙笑眼。
這是他第一次認真看她,少女窈窕的身姿就在跟前。他沒由來生了許多感慨。
不過短短兩載,她長高了不少,也出落得愈發娉婷。已然是大姑娘的模樣。
她見他許久無言,還以為他叫軍事政務擾得心煩意亂,根本無心出門。隻好訕訕退下,眼底是藏不住的失落。
確實,之於陳敬端而言,眼下的境況他根本無心踏春遊野。但當他看到她眼裏那股落寞,他還是站起來身,不想讓她失望,“到外頭走走也好,你在前頭引路吧。這兒我不熟,倘若落到賊人手中,也枉費你師傅費盡心機撿回我這條命。”
他心思向來藏得深,所有計較都習慣放在心底。但在她麵前,他卻總是說的坦然。
聽聞他願意出去走一走,她開心的像個孩童,“由我引路自是自然。”
陽春三月正是萬物複蘇的季節,外頭春風和煦,垂柳拂水,一簇又一簇的桃紅點墜山間。山高水長流,春野絲毫沒有因為瘟疫賊匪而蒙上半點陰鬱。仍舊美不勝收。
宋清澤浣衣的小溪處於高地,她學其他浣衣的婦人,把裙子卷起來紮好,免得濕了衣裙。她蹲下去浣衣,陳敬端便站在高處眺望遠方,入眼開闊,處處透著生機,總算讓他沉鬱的心裏照入一起光芒。
“邦邦”的搗衣聲鑽去耳畔,他低下頭去。春風正好吹起她落在額前的碎發,一切寧靜美麗的就好似一幅畫。
她搗衣搗得認真,不知花瓣落在她鬢上將她襯得嬌媚,更不知那一刻,陳敬端看著她,眼底有種過分的曖昧。
“這賊匪如今都入城了,成天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過日子,可什麼時候是個頭?”
“可不是,城外囤著上萬的大軍,卻遲遲按兵不動,任由賊匪作亂去。”
溪邊浣衣的婦人突然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來。說起作惡的賊匪,她們便心生怨念。城外大軍已駐紮多時,卻眼睜睜看著賊匪作亂占城,欺壓百姓。
這怨念久而久之便化作流言,隻聽其中一個婦人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的說道,“你們可不知道,我家老頭兒上回去打酒,便聽酒館裏的人說,這長安來的太子爺,可不是什麼善茬。嗜血成性,殺人如麻。是斷不會為了咱們這些小老百姓賠上性命。興許到了這永州早就喝花酒去了,賊匪作亂左右亂不到他頭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