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讓宋清澤驚訝的是這男子生了一張跟陳敬端極其相似的麵龐,尤其那雙細長而上揚的丹鳳眼,就好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但細看之下,又相去甚遠。
就拿一雙眉來說,陳敬端雖然陰柔,但一雙斜眉入鬢,多少還有點兒男子該有的氣概。眼前之人卻是兩道細眉娟秀到底,連唇瓣也是兩抹胭脂紅,活脫脫一副婦人相。
說起話來,也是輕聲細語的,卻極盡刻薄,“落水鳳凰不如雞,陳敬端阿陳敬端,也不知你活著,是個什麼盼頭。”
陳敬端三個字從男子口中吐出來,宋清澤幾乎可以立時確定,眼前之人就是陳敬悌。
從前,關於陳敬悌三個字她是隻聞其名不見其人,但與陳敬端相貌相似,又趕著來看東宮笑話的,除了他二爺,舉朝上下怕是挑不出來第二個。
“二爺,您頭頂著天兒,犯不著再趕盡殺絕,求您高抬貴手幫襯我們主仆一把,還能給您自個兒留個重情重義的名聲!”這兄弟兩是手足相殘不假,陳敬端有今天少不了他陳敬悌的功勞。但識時務者為俊傑,宋清澤還盡量把話放軟了說。
倒是陳敬悌聽到她喊“二爺”挑了挑眉,一個小丫鬟一番打量就能拿準他的身份是挺機靈,但太會說話了就不怎麼討喜了。
“名聲?名聲是能當飯吃,還是當銀子使,再說今時今日本宮還要名聲作甚?”陳敬悌居高臨下睨著雨幕中狼狽不堪的兩個人,忽而笑開,“他陳敬端退胡人,敗賊匪,名聲可是頂好的。但你瞧瞧,這是個什麼下場?到頭來還要一個女人護著。”
“是爺他沒那個命!”
話脫口而出的瞬間,連她自個兒都心驚。但在陳敬悌聽來似乎相反受用,他勾起薄唇,饒有興趣的開口,“往下說,幾時說得本宮舒坦了,本宮就幾時幫他陳敬端撿回一條命。”
她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卻如鯁在喉,生生把眼眶憋得通紅,所幸雨下得夠大,眼淚滾出眼眶也沒人看得出來。
“是他陳敬端沒那個命。他肅立三軍,揚我大晉國威。到了朝堂之上,卻什麼也不是。他有心清君側,遠小人,卻叫奸佞陷害,落了這麼個下場。可恨他陳敬端沒那個命,卻偏生要去爭…”話到最後,她已經泣不成聲。她知道這些話聲聲句句都是實情,因而真話出口,才倍感心酸無奈。
這番話說得陳敬悌都想給她鼓掌,他捏起宋清澤下巴,也不知是厭惡還是誇讚,“你倒是比陳敬端看得清。”
“謝二爺您抬愛。”她昂頭愣是扯出一個笑麵來。陳敬悌厭惡的甩手,她身影不穩栽到泥坑裏,環著陳敬端的雙臂卻始終未鬆開半分,再抬起頭來,麵上盡是汙泥,卻有種不服輸的笑意,“二爺您可聽得舒坦,不舒坦奴婢再接著說。”
“夠了。”陳敬悌到底是個講信用的,痛打落水狗之於今時今日的他而言,已然毫無快感。他拂袖遠去,臨走差車夫送兩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