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我的頭燙得厲害,身上也發熱,寒風不斷地帶走我的溫度,同時又從我體內深處榨取出更多的溫度,似乎我的熱量都被抽出體外,身子冷得不行。從河麵上吹來的寒風在我耳邊呼呼作響。平時的河風都不會如此淩厲,看來是我自己衰弱了,河風才會相對變強。
這是什麼預兆呢?我又敲了敲自己的頭,希望能恢複清醒。我這樣的狀態,簡直寸步難行,更別提要走那麼遠距離回宅子了。我緊皺著眉,隻有這樣才能讓我感覺到頭腦的存在。一切力量都在離我而去。
我終於有些撐不住,踉蹌幾步,身後的雜草傳來聲響。我立刻回身,抽劍護住我自己。極目望去,沒有人影,原來隻是風。
我隨手插劍入地,借以支撐我自己站著。無論多強健的體魄,終究有衰弱和消亡的時刻,此時我確實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隻有一陣一陣的風聲不斷吹過,一陣強似一陣。
我本以為,停下來休息,就可以攢夠力量回家。不曾想,生命的活力和身體的溫度在加速地流逝。我不能再坐以待斃,我必須回到人群之中。我動手解開了夜行衣,拋進草叢裏,剩下白天穿的褐衣,不富貴也不貧窮,非男非女。
我邁出一步,便停下來檢查自己是否有能力邁出下一步。這一刹那,我突然想到李恒。他花了三年時間,不知道以何種身體狀態,從戎狄爬回京城。想起李家人,我稍稍振作了些。無論如何,不能放棄。
我艱難地走了十幾步,像是花了幾年時間,但天都未曾亮。我眼前開始出現眼花繚亂。
經過我努力跋涉,我終於回到新宅子門前,兩盞明晃晃的大燈籠溫暖如初。我抬腿走上階梯,卻踩了個空。燈籠和大門應聲消失,我眼前還是無盡的雜草地。原來是幻覺啊……我拄著長劍,不至於真的摔倒,但已經頭暈目眩難以支撐。
“小花,你怎麼在這?”一個熟悉的聲音猛地響起。
我定睛一看,黑夜之中顯出一個模糊的輪廓。“她”走過來扶著我:“哎喲你身上怎麼這麼冷?回玉妍樓喝口熱湯吧,我正好留了兩碟小米糕給你。”
是鄭娘子?她三更半夜來河邊作甚?
“鄭娘子……你……”我話還沒說完,一陣寒風刮來,鄭娘子又憑空消失了。
老天爺,不帶這樣玩我的。
“妹妹,有哥哥在,絕對不會讓你受苦!”李恒奇跡地來到我麵前,蹲下來,要我趴到他背上,他要背我回家。
結果,我摔了個狗吃屎。李恒也是幻覺。
“姐姐!你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我來扶你回家!我爹娘都來了,你不要怕。”前日救下的劉老三的閨女出現在我跟前。
我努力爬起來,苦笑著搖搖頭。
果然,她又消失了。我坐在地上,雜草的深處反而沒那麼大風,讓我喘口氣。
一雙熟悉的靴子碾壓過一叢叢雜草,停在我麵前。我無奈地敲敲自己的腦袋:拜托,不要再幻覺了,你戲怎麼這麼多?
“循哥。”憨厚而溫暖的聲音,滿是信任和依賴。
我抬頭看,是沈乾。心中的苦澀湧上心頭,我閉著雙眼平複自己的心情,再次睜開,沈乾還在我麵前。
“循哥。”他又叫了一聲。
“哎。”我不得不應了:“看來是我大限將至,沈乾你來接我了。”
沈乾含笑不語,在風中衣袂獵獵,居然還有些英俊的意思。“果然是距離產生美啊,許久不見,你還帥氣了。沈乾,我還沒替你報仇,你會不會記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