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華奇君,不用手勢了。那是舊式的。這裏所教的是新式的口語法。你不知道嗎?”先生說。
園丁驚異得呆了:“我全不知道這方法。到外國去了三年,家裏雖也曾寫了信告訴我這樣,但我全不知道是什麼一回事。我真呆蠢呢。啊,我的女兒!那麼,你懂得我的話嗎?聽到我的聲音嗎?快回答我,聽到的嗎?我的聲音你聽到的嗎?”
先生說:“不,華奇君,你錯了。她不能聽到你的聲音,因為她是聾的,她能懂得你的話,那是看了你的嘴唇動著的樣子才悟到,並不曾聽見你的聲音。她也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她能講話是我們一字一字地把嘴和舌的樣子教她,她才會的。她發一言,頰和喉嚨要費很大的力呢。”
園丁聽了仍不懂所以然,隻是張開了嘴站著,似乎不能相信。他把嘴附著女兒的耳朵:“奇奇阿,父親回來了,你高興嗎?”說了再抬起頭來等候女兒的回答。
女兒默然地注視著父親,什麼都不說,弄得父親沒有法子。
先生笑著說:“華奇君,這孩子沒有回答,是未曾看見你的嘴的緣故。因為你把嘴在她的耳朵旁說的。請站在她的麵前再試一遍看。”
父親於是正向了女兒的麵前再說道:“父親回來了,你高興嗎?以後不再去哩。”
女兒注視著父親的嘴,連嘴的內部也可以望見,既而明白地答說:“呃,你回——來了,以後不再——去,我很——高——興。”
父親急忙抱住了女兒,為了證實試驗,又問她種種的話:“你母親叫什麼名字?”
“安——東——尼亞。”
“妹妹呢?”
“亞代——利——德。”
“這學校叫什麼?”
“聾——啞——學——校。”
“十的二倍是多少?”
“二——十。”
父親聽了突然轉笑為哭,是歡喜的哭。
先生向他說:“怎麼了?這是應該高興的事,有什麼可哭的。你不怕惹得你女兒也哭起來嗎?”
園丁執住先生的手,吻了兩三次:“多謝,多謝!千謝,萬謝!先生,請原諒我!我除此已不知要怎麼說才好了。”
“且慢,你女兒不但會說話,還能寫、能算,曆史、地理也懂得一些,已入本科了。再過兩年,知識能力必更充足,畢業後可以從事相當的職業。這裏的畢業生中有充當商店夥員的,和普通人同樣地在那裏活動呢。”
園丁更加奇怪了,茫然若失地看著女兒搔頭,好像要求說明。
先生向在旁的侍者說:“去叫一個預科的學生來!”
侍者去了一會兒,領了一個才入學的八九歲的聾啞生出來。先生說:“這孩子才學初步的課程,我們是這樣教的:我現在叫她發A字的音,你仔細看!”
於是先生張開嘴,做發母音A字的狀態,示給那孩子看,用手勢叫孩子也做同樣的口形。然後再用手勢叫她發音。那孩子發出的音來不是A,卻變了O。
“不是。”先生說,拿起孩子的兩手,叫她把一手按在先生的喉部,一手按在胸際,反複地再發A字的音。
孩子從手上了解了先生的喉與胸的運動,重新如前開口,遂完全發出了A字的音。
先生又繼續地叫孩子用手按住自己的喉與胸,教授C字與D字的發音。再向園丁說:“怎樣?你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