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走到攤位前,直愣愣盯著擺攤的少女,範霍恩試探叫道:
“尼、尼克隊長?”
“你們是……是要、要扣子嗎?”
少女抬起頭來,卷曲的頭發下是一張清秀白皙的臉。她似乎因客人的到來驚訝了一下,但立刻就鎮定下來,殷勤的招呼兩人看貨物:
“大爺看一看吧,什麼雜貨的都有,是水底貨,沒本錢,便宜的很。”
米謝急問:“隊長,你不認識我們啦?我是獨眼啊!”他掀起臉上的黑布,露出下麵的窟窿。
“你們認錯人了,我不認識什麼隊長。”少女晃了晃連在頸圈上的鎖鏈,金屬發出叮咚聲響,“我隻是個賣東西的奴隸。扣子不要嗎?”
兩人大失所望,獨眼詢問般朝夥伴望去:“難道真認錯人了?”
範霍恩定了定神:“聽說尼克隊長是被桅杆砸到海裏去的,說不定傷了腦袋,又進了點水什麼的……對了!隊長胸口上有個藍色的烙印!這東西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獨眼瞧了瞧少女扣到脖頸的嚴密長裙,興奮道:“嘿!沒錯!”他一個大跨步邁過地攤,伸出兩隻毛茸茸的大手去撕少女的衣服。
就在此時,一條黑影猛地衝過來,一拳就把獨眼米謝打飛出去。
一個黑發棕皮膚的混血兒擋在少女麵前,呲著一口白牙,像隻護食的大狗凶狠地瞪向兩人。
“滾開!沒瞧見項圈?這是我的女人!”
範霍恩把兄弟扶了起來,摁住了他拔刀的手,悄聲說:“你不記得這個小雜種了?我們倆不是他的對手,先別打草驚蛇。”
米謝啐了一口含著血的唾沫,狠狠剜了混血兒一眼,罵罵咧咧跟著獵鯊人走開了。
“沒事吧?怎麼不叫我?”伊內回頭,凶惡的表情立刻化為體貼,一雙亮晶晶的金眼睛關切地打量著他的小俘虜。
“沒什麼,找茬的人不是常常有麼。”尼克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表情木然低頭查看攤子的損失:“可惜,踩壞了一隻碗。”
土狼見她沒什麼異樣,這才放下心來,蹲在地上整理散亂的貨物,“你一個人沒問題吧?我還有幾包貨就卸完了,一刻鍾搞定。”
尼克點點頭:“沒問題,你去吧。”
伊內戀戀不舍的走遠了,尼克腦袋裏混混沌沌,舉著樹枝想算算帳,卻什麼都寫不出。等回過神時,隻發現自己在地上畫了個小小的沙漏。
沙漏流盡,獅子的耐心就用盡了。
船長的記憶,也會像沙灘上的塗鴉,隨著時間的波浪一輪輪衝刷過去,逐漸消失殆盡吧?
尼克呆呆望了這個標記半天,在伊內回來前把沙子踢平。
她沒有想到的是,海雷丁這頭獅子的記性是很好的,每一筆恩仇都蝕刻般牢牢記在心上,如若不然,他對西班牙的報複也不會持續到現在。八天後,一艘全副武裝的龐大海盜船停泊在了突尼斯港口,船頭部位刻著一個漆黑的名字——阿爾及爾人。
地頭蛇傑內帶著一幫兄弟站在碼頭上迎接,又是驚喜又是害怕,一方麵為能接待這位在地中海叱吒風雲的海盜帝王興奮,一方麵又怕找錯了人被泄憤滅口。
接人的幾艘小船越靠越近,傑內看到一個高大的紅發男人立在船上,像尊石像般堅毅而沉默,火槍和寶石刀柄在腰間閃閃發亮。火紅發色下的相貌本是極好的,但男人明顯心情很差,黑沉沉的臉膛上布滿胡茬,嘴唇抿成一線,便有了令人生畏的壓迫感。
漿手把小船劃到岸邊,男人利索的從小船裏跳上棧橋,皮靴“咚”的重重踐踏在木板上,發出不詳的聲響。傑內的心髒隨著這聲響怦怦亂跳,彎腰湊上去低聲叫道:“大人!太榮幸了……”
“帶路。”海雷丁連寒暄的心思都沒有,直截了當表明來意,一句帶路說得跟“全滅”一樣凶惡。
“是的是的!立刻立刻!”傑內像被海蟄蜇了一樣跳起來,趕緊在前方指引方向。一路上海雷丁一聲不吭,傑內心底越發忐忑。
“大人,我並不認識通緝令上的人,隻是前些天來的那兩位兄弟覺得像,我也不敢亂說,這幾天隻讓人偷偷看著,並沒驚擾,您可別、可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