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土狼把船醫腰上的繩子解下來,扶著他坐到枯木下的樹蔭裏,也走過來觀看。尼克喪氣地說:“別看了,已經幹了。”伊內沒做聲,趴在井沿,把臉深深地探了進去。過了半晌,他直起腰,說了一句話:“有水汽。”接著便縱身跳了進去。
向導嚇了一跳,待伸頭去看時,卻見伊內四肢緊緊扒住井的內壁,像隻靈活的猿猴一樣不停向井底落去。
尼克有點興奮,大聲詢問:“怎麼樣?有水嗎?”深達二十米的井中傳來了一聲沉悶的回答:“沒,可是有別的。”
出人意料的,土狼光著脊梁,背了一包東西從井裏爬出來,解開衣服,裏麵裹著一大坨黑乎乎的濕泥巴。安東尼奇道:“挖這個幹嗎?泥巴又不能解渴。”
阿裏卻拍手叫好:“你不懂,這可是好東西!”在向導幫助下,土狼用衣服過濾,從濕泥裏麵擠出來大半囊水。維克多看著那渾濁的泥水,做了個極度反胃的表情:“不說渣滓,你那衣服貼身穿過多久了,汗液濕了幹幹了濕的,這水打死我都不會喝。”
“渴你個半死就會喝了。”海雷丁把水囊小心係好,掛在駱駝背上。“駝隊的習慣,進了沙漠,喝空一個水囊就用尿灌滿,說不定什麼時候就用上。”
阿裏笑著附和:“船長說地是,要想涼爽又不浪費水,就用尿浸濕衣服當頭巾裹上,能多撐大半天呢。”土狼沉默地點頭,把浸透泥水的髒衣服重新套在身上。
維克多當即捂著胃嘔起來,可惜沒什麼好吐的,隻是幹嘔。
就著清水吃了點幹糧,眾人在海棗林中熬過正午最熱的四個鍾頭,下午再次邁上艱苦的旅途。
入夜,溫度急速降了下來,從白天的酷熱難耐變成了寒風刺骨,一行人裹著毛氈又趕了一程,最後在一座沙山旁駐紮下來。
簡陋的帳篷無法抵擋寒風,沙漠中也沒有可以燃燒取暖的木柴,阿裏用駱駝糞生了一小簇火,眾人才在一整天的辛勞之後喝上熱水。
維克多披了兩張毛氈縮在火邊瑟瑟發抖,臉色鐵青的朝海雷丁抱怨:“我上船之前,你曾保證會給我一個喝著熱茶安靜看書的環境。結果呢?不是把我送到西班牙人的監獄裏麵擔驚受怕,就是拉著我跑到這種鬼地方挨餓受凍!天殺的!倘若海盜有法庭,你一定會因為商業欺詐被判絞刑!絞刑!!”
海雷丁和顏悅色,用小刀削了一片肉幹遞給他:“好啦審判長,你就是判我一百次絞刑,明天一早也得爬起來繼續騎駱駝。”
尼克望著滿天星鬥,十分憧憬地說:“你看啊維克多,那顆星星多大多亮,像不像一塊大鑽石?我想那寶藏裏肯定有很多很多鑽石,還有金子,珍珠,祖母綠,紅寶石,隻要再忍一忍找到藏寶的地方,我們就能一起發大財啦!”
維克多剛想用最刻薄的言語打破她的幻想,便看到海雷丁豎起手指做了個噓的口型。
“好了,今天大家都累極了,晚上好好休息。我值第一班,接下來是尼克、安東尼、伊內,最後一班是阿裏,負責在合適的時間把我們叫醒趕路。”海雷丁的值夜表裏麵沒有提到船醫,也沒有照顧唯一的女性,但所有人都理解並且立刻接受了這個安排。
月光清冷,萬籟俱寂,旅人的白袍發出淡青色的熒光,像無邊沙海之中孤單的小舟。
夜半時分,海雷丁的小帳篷裏擠進一個人,她偷偷掀開船長的毛氈,一頭鑽到他火炭般的懷裏。海雷丁半清醒地嗯了一聲,摸到她渾身冰涼,便用貼身的大衣緊緊裹了,捂在懷裏暖著。
“凍死我了,骨頭好酸……”尼克把小臉兒偎在他脖頸裏,咬著耳朵悄聲問:“船長,那寶藏肯定是存在的吧?”
海雷丁閉著眼睛親了親她的鬢發,含混不清地說:“有的,我保證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