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之行進行到第三天的時候,海雷丁從鷹爪上摘下一封信。閱讀完畢,他布滿沙塵和胡渣的臉上揚起一個自信的笑容。
查理果然上鉤了。
安德魯最終沒能說服這位固執己見的皇帝,無可奈何的整備軍隊,準備在半個月後率海軍出發,襲擊阿爾及爾。
據向導阿裏估計,沙漠小分隊距離第一站目的地——貝都因人最大的部落——隻剩下不到兩天的路程。勝利在望,眾人心中升起即將脫離苦海的希望。
今天的宿營地是一座古城廢墟,騎在駱駝上,遠遠一片殘垣斷壁出現在地平線上。安東尼舉目瞭望,感慨道:“誰這麼聰明,在這樣的不毛之地建房子住。他們吃什麼、喝什麼?沙子嗎?”說完這句話,安東尼嘴巴裏麵已經飛進一口沙塵,他不得不呸呸往外吐。
阿裏笑著說:“你不知道,沙漠裏是有綠洲的,有水,有草,有樹,可以養活許多駱駝和羊。可是綠洲也會漸漸退化成沙漠,許多被拋棄的居住地,就像這地方一樣變成了鬼域。”
海雷丁道:“我還聽說,撒哈拉沙漠曾經是一片海洋,後來地中海沉了下去,這裏浮上來,海底就變成了沙漠。”
除了維克多,眾人都搖頭表示不信。船醫為了防止吃沙,像穆斯林婦女一樣用紗巾遮住臉,他從麵紗後發表了看法:“滄海桑田,沒有什麼不可能。內陸許多高山上都能挖掘出貝殼和魚類的骨頭,難道它們會飛不成?還有,你們到底有什麼毛病,非要在這兒口幹舌燥地聊天!”
一行人朝著遠方的廢墟趕去。古城雖已經廢棄,好歹有尚未坍塌的牆壁可以抵擋風沙和陽光,一些頑強的沙漠鹽堿植物在這裏東一簇西一叢的生長,阿裏放開韁繩,讓駱駝們自由行走。糧食和水緊缺,自從進入撒哈拉沙漠以後,就再也沒有餘力提供給駱駝,此時它們見到食物,抓緊時機啃了起來。除了駱駝堅強的胃壁,沒有別的牲口能消化這些苦澀幹癟的植物。
尼克往牆壁後的陰影處一坐,擰開水囊喝了一小口,“可算見到點活的東西了,雖然長得這麼醜。”
阿裏卻不敢亂坐,抽出拐杖四處拍打灌木叢,“大家警醒點,這種背陰的地方常常藏著蠍子和角蝰,咬一口會沒命的。”
尼克滿不在乎:“不怕,我們帶著名醫呢。”
維克多翻了個白眼:“你以為我是萬能的?告訴你治療角蝰咬傷的唯一辦法吧,就是趁著蛇毒還沒擴散,一刀砍掉被咬的地方!咬手砍手,咬腿卸腿!”一句話唬得尼克蹦起來,學著向導的樣子,用鐮刀撥弄灌木。
眾人彎腰低頭驅趕毒蟲毒蛇,阿裏在牆角見到塊黑黑的東西,他撿起來捏了捏,又掰開看了一眼,接著便叫出聲:“咦?”
海雷丁問:“怎麼了?”
“是駱駝糞。”
尼克立刻失去興趣,撇嘴道:“還以為你撿到寶貝呢,一塊便便什麼好稀奇的。”
“我們的駱駝都在外麵吃飯,根本沒往這邊來。”
“那就是以前路過的商隊留下的唄。”
阿裏站直身體,臉上表情變得很怪異:“但,這塊是新鮮的……”
就在此時,隻聽得一聲輕響,他的聲音突然停在一個奇怪的地方。其他人抬頭看他,卻見到一幕意想不到的場景:向導阿裏睜大眼,低著頭,一支羽箭紮在他後背。
“趴下!”隻是瞬間,海雷丁隨手抓住身邊的尼克和維克多摁在沙地上。空中嗖嗖作響,飛過幾條殘影。安東尼躲閃不及,手臂中了一箭。駱駝的哀鳴和喊殺聲同時響起,剛剛還空無一人的鬼城中突然出現了七八個手持彎刀的彪形大漢,以合圍之勢逼近過來。
他們身穿灰藍色的粗布長袍,蒙著頭巾,一看便是沙漠中遊牧民族的裝束。這些人涼季放牧,旱季打劫,已經成為千年傳承的習慣了。大型商隊人多勢眾不好下手,他們便瞅上了這人數隻有個位的小分隊。
“媽的,黑吃黑!”尼克從地上爬起來,啐了一口沙子,撩起鐮刀外的罩布便撲了出去。土狼抽出彎刀想跟上她,卻被船長出聲叫住:“護住醫生!看著背後!”果然,有三個強盜悄無聲息從後麵包抄,伊內定了定神,持刀迎戰。
海雷丁舉槍一擊,首先幹掉了領頭的那個強盜,接著扔下空槍,亮出大馬士革刀,和尼克並肩而上。他們兩人是冷兵器時代最有效率的殺人機器,以二敵八,絲毫不落下風。金屬在太陽下放出殘酷的冷光,肢體和頭顱四散飛了出去,黃沙中幹枯的荊棘第一次嚐到鮮血的滋味。
安東尼咬牙折斷手臂上的箭,用火槍幫土狼料理了一個敵人,可惜情勢緊急,再也沒有裝彈的機會了。兩三分鍾後,這場突發的遭遇戰停息了,強盜們非死即重傷,殘肢斷臂落了一地,最後一個站著的人隻來得及吹了一聲哨子,便被海雷丁砍去腦袋。維克多臉色慘白,兩腿發軟,坐在地上根本站不起來,結結巴巴地問道:“結、結束了?”
海雷丁沒有回答他,皺著眉頭看一眼萎頓在地上的向導,接著跳上一堵矮牆,手搭涼棚朝東方看去。地平線上驀地湧起一大片黃色沙塵,如同風暴般迅速朝廢城這邊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