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店伴已將飯菜端了過來,無非是四鮮果,四幹果、四蜜餞連帶著雞鴨魚肉,時令的蔬菜,一大碗米飯。少年道:“齊了未?”
店伴道:“公子,吃食依然齊備了。”
少年點零頭,有摸出三五兩的散碎銀子丟給他道:“很好。你去罷!吃好了我再叫你收東西。”
店伴千恩萬謝的允諾去了。
少年這才緩步來到桌前,端起米飯提箸就吃,雖則隻是些普通的東西,他卻並不挑食,如果不是飯量大,直接端了大碗,就那吃相倒也能稱得上高雅。
不多久飯罷,少年開了門叫店伴收拾了,自己先在屋內歇了一會,便跌坐床頭做起功課來。
看看到了亥時,店裏早就熄療火,這客棧離卻湘江甚近,隻聽得湘江潺潺水響,陣陣蛙叫蟲鳴傳了進來。
幾個周下來,少年才收了功,心裏一陣歡喜一陣惆悵,歡喜的是明日便可以回到嶽陽,惆悵的是自己五歲離家,跟隨師父遠遁嶺南學藝,十五年後方回,也不知舊時玩伴還能認識幾個,更不要那些叔叔嬸嬸了。
他正要睡覺,猛聽得江麵上忽然嘈雜喧鬧起來,窗紙上映出火炎炎的火光,不多久整個碼頭都震動了,往來人奔走相告道:“哎吔!強盜打劫來了!”
少年心裏微微一動,把窗戶撐開,循著火光望去,江麵上果然來了好些輕舟快艇,燈球火把將一片江麵照得通紅,舟之上人影綽綽,約有五七十人,各挺刀槍把守,又有不少人已經爬上各艘船隻,遇到東西便劫上舟,但有反抗的,或者槍刺,或者叉戳,或者刀砍,將人殺死。
他們坐的那艘大客船上,一個滿臉鋼須的紅麵禿頭老者,手裏拿著一柄三股魚叉站在船頭,東指西指的發號施令,顯然便是這水寇的頭目了。
這少年人見到這禿頭老者,先是愣了一下,急忙提了寶劍,推窗望月,整個身子如同離弦之箭射出窗外,直奔江邊。
他既有名師指導,這一箭距離轉瞬即至,乒近前,那個老者猶自未知,還在叫人“快些快些”,直到這少年飛身上船,船身微晃,他才發覺有人來了,吃了一驚,來不及回頭細看,身子往下一沉,一個盤龍繞步,手裏鋼叉使出一個“回馬槍”的架勢直奔少年就來。
少年清楚這柄鋼叉沉重,右手袍袖一拂,便將這魚叉拂過一邊,叫到:“吳叔叔,是我!”
這紅臉老者聽了,登時一愣,但現在他們幹的就是橫行無忌的不法勾當,隻怕是官軍誆人,哼了一聲,道:“誰是你的吳叔叔?子還想賺我?”又是一叉搠將過來。
少年吃了一驚,急忙搶上,一把握住魚叉道:“吳叔叔,我是劉啟!”
紅麵老者這才真的怔住了,火光下呆了半晌,才失聲驚呼道:“少主?你回來了?”
少年剛要答話,猛聽得身後喊聲震,內裏霹靂也似一聲暴喝道:“吳驥才你往哪裏走?”暴喝聲中夾雜著“碰”的一聲弓弦響,一支狼牙雕翎箭直射紅麵老者。
這紅麵老者吳驥才久在江湖上做些沒本錢的買賣,縱橫荊楚道上三十餘年,號稱“瀟湘飛魚”,原本也不把官兵放在眼裏,但如今手裏魚叉被白衣少年攥住,如同生了根一般,弓箭又快如閃電,不由得變了顏色,撒了手就船頭合身一撲,才堪堪避過,饒是如此,也被箭上的狼牙掛走了一塊耳朵肉,爬起來時已是鮮血長流,十分狼狽。
少年急轉頭去看,燈火中隻見那張弓搭箭的人是一員將官,身長八尺,濃眉虎目,身披雁翎鎖子甲,頭戴鳳翅熟銅盔,坐下一匹青鬃烈馬,鞍韉旁掛兩條八棱竹節鋼鞭,手裏一張泥金畫鵲鐵胎弓,賭是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他見少年搶住魚叉,以為是來給自己幫手的,便即叫道:“兀那少年,果然好本領!快些將這賊首擒下,立不世之功!”
吳驥才一聽這話,心裏暗暗吃驚,剛才交手兩合,已知這少年手下不弱,他自稱是老主饒兒子劉啟,可是終究是走了十有五年,年輕人變化最大,安知這人是真是假?是敵是友?
吳驥才心念電轉,尋思道:“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先走了,在作理會不遲。”打定主意就要帶弟兄們遁走,卻聽得這白衣少年哼了一聲道:“誰要和你這廝作一路去立什麼功勞?識相的快快滾開,免得爺性發,教你們都下水裏喂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