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刺(2 / 2)

容仲聽及此處,直視著容初說道,“據我所知,你也不吃食堂。”

容初不耐煩地揮揮手,“現在是討論林恩,不是我。這麼麻煩的女人,你娶回來豈不天天後院著火?”

容仲笑得淡然,“我倒覺得蠻可愛的。”

容初被噎住了。

如果容仲義正言辭地搬來商場上唯利是圖的那一套,他自然可以憑借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說得他沒地找牙。但他居然笑著說,“我倒覺得蠻可愛的。”這讓容初沒了轍。

容初的眉頭越皺越緊,“你真的覺得她可愛?”

容仲不假思索地點點頭。

容初這下更坐不住了,“那是假象,假象。”

容仲安穩如山,靜待容初的下文。可“假象”這兩個字在容初的嘴裏轉了好幾圈後卻愣是沒了後話。

眼見著容初已經無力再勸說一二了,容仲若有所思地問道,“你為什麼反對?”

容初好似一頭困獸一樣,在餐廳裏來來回回地兜著圈子。周圍的傭人都已經撤了下去。偌大的餐廳裏隻聽得見容初急躁的足音。

他該怎麼說出他為何反對呢?他的理由他又如何說得出口?

“為什麼?”容仲既然是個商人,那便從不知心慈手軟為何物。

容初心頭的無名火已經越燒越旺。難道現在就在這兒告訴他,他們的母親就是因為商業聯姻才走進了一樁又一樁的不幸之中,甚至最後竟不堪重負,果斷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難道現在他還要在這兒告訴他,他們的母親一直有著自己苦苦牽掛的心上人,若不是顧家的沒落,她或許可以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難道現在他還要再在容仲的傷口上撒一把鹽,他容仲小時候就分外依賴的哥哥,或許根本沒有資格姓這個“容”字嗎?

容初在這一刻憶起了老爺子剛剛的那一句話。

“公司的事我不強求你了。以後多回來看看爸爸和阿仲,畢竟一家人隻剩下我們三個了。”他不知道老爺子是否知道他或許隻是媽媽一夜偷歡的結果,而這樣的他還可以算作容家的人嗎?以前年少輕狂時,總會和那個人爭鋒相對,也曾理直氣壯地說過“你以為我樂意當你兒子嗎?”這樣的狠話。但現在,當那一句“爸”真的難以喊出口時,當那一份他曾經不屑一顧的血緣關係或許真是一場空時,他才感覺到了不舍。

容初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這些都該是爛在他心底的秘密,無需重見天日,更無需跳出來打擾容仲和那個人的生活。

他有氣無力地說道,“反正你和林恩絕對不合適。”他的這句話連自己都沒辦法說服,更何況是容仲?

所以,容仲也隻是一笑置之。

容初離開容宅時,老管家跟了出來,對著容初千叮嚀萬囑咐道,“有空常回來。老爺很惦記你。”

容初無奈地點點頭,驅車離開。主宅越來越遠了,直到在後視鏡裏變成了一個光點,落在容初的眼眸裏,卻是永遠揮之不去的傷痛。

這裏會是他的家嗎?你告訴我,顧深深。你告訴我,媽……

上班的時候,安笙多了樁新愛好。一旦閑了下來她就托著腮盯著那盆仙人球發呆。在她的精心照料之下,仙人球已經活轉了過來,顏色日益深翠,令安笙心生歡喜,可歡喜之餘卻還是有些惆悵。

仙人球嗎?她是仙人球?仙人球大概是不可以有愛情的。誰會願意把一個仙人球擁入懷中呢?

如此來來回回地琢磨了許久後,安笙倒也恢複如常了。再碰上容初的毒舌時,她也能聲色俱厲地反擊了。隻是,心還是會偶爾被不知從哪兒吹來的風拂皺了。之後,任安笙再努力,都好似不能把一顆已經蕩漾出褶皺的心撫得熨熨帖帖了。

安笙對此束手無策,索性也不管不顧。她心裏的這顆種子並不是仙人球這般堅強的存在,沒有水,沒有陽光,也沒有微風,壓根兒就不會生根發芽。

隻是安笙卻發覺自己越來越看不懂容初這個人了。他和拳館裏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已經混熟了,見到誰都是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當然,安笙除外。時日一長,連不少安簫的腦殘粉都對他畢恭畢敬的,更別提心思淺的師姐師妹了,一見他滿眼都是紅心。容初安然自若地享受著目光和尖叫,在眾人的包圍圈裏眉飛色舞地講著留學英國時的趣事。安笙總是不遠不近地看著他,聽著那些不明所以的嬉笑聲,心裏卻總覺得那個笑得爽朗的人似乎並不十分開心。他每到訓練的日子,呆在拳館的時間是一長再長,經常挨到閉館了才戀戀不舍地離開。現在,好多次並沒有訓練的日子裏,他也跑來了拳館打發時間,或練一練手上的力量,或調笑一番安笙,再或者和眾人談笑風生一會兒。

他是不是沒有地方可去?

安笙好幾次都這麼想著,於是看向他的眼神總是黯然無比。